蠡馥媣离去之后，轩辕薰一直守在云星寒的身边，专注的看着他每一个表情，那张与夜无月有些许相像的脸上，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他应该也很年轻，比阿月大不了多少，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紧凑着的眉宇里，隐藏着一种沧桑却是已经超脱他年龄的沉重。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不知道下面的眸色又是如何？
    蠡馥媣离去前交代过，每一个时辰就要为他拭一次汗。每次的拭擦都要小心，那微微泛着蓝光的液体，每一滴都含有足以致寻常人于死地的毒素。
    但是对与轩辕薰来说，这没有任何惧怕的必要。
    所以她一直伏在云星寒的身边，看着他沉睡中的面容，每隔一个时辰为他拭一次汗珠，那般专注，因而困倦，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梦在浅层，不肯深眠，怕是对着先辈们无法自处，轩辕薰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寒意，张眼一看，竟然对上了云星寒的脸，还没回过神来，脖子已被握上，整个人被扯进他的怀里，一切的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却叫轩辕薰无比惊愕，原因无他，只为云星寒第一次张开的眼眸。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空洞无神，只有恒寂的黑色在内里回荡，一点光亮也没有的瞳仁里面，即使这么近的距离里，她所看到不过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失去了捕捉光影能力的双眼，所能目睹的就只有黑暗吧。只活在黑暗中，永远无法接触光明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
    加之在自己脖子上的力度倏地增大，轩辕薰错愕的感觉到在云星寒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杀气之剧烈，肺部的空气也被完全的挤压，无法吸入空气的破胀感，使得她忍住大咳了起来。
    “云……啊……云星寒……”
    看着他的脸一寸寸的逼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然后冰冷的话语吐出，“夜无眠，我不是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夜无眠？开始缺氧的手完全使不出力，轩辕薰长大了嘴巴，想要吸入能缓解脑袋膨胀感的氧气，被紧锁着的咽喉切断了一切的连接，推搡着云星寒的手也变得无法控制开始垂下。逐渐迷糊的视线中，唯有他嘴角上挂着的绝望笑容分外清晰。
    “夜无眠……夜无眠……”恍惚间听到他的破碎话语，“你就只知道无月……你就只承认无月……”
    无月……几乎要爆炸开来的脑袋里听得这个名字清楚，轩辕薰已经涣散的瞳孔竟又凝聚起来，一霎那间的清醒便已足矣，右手结印，向着云星寒胸口一拍，强大的斥力迫使他的身躯弹飞开去，甩到木墙上发出顿重一声，便又跌落在床上。
    按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轩辕薰深深呼吸几口气，待视线内逐渐恢复清明，手脚不再酸软后，才记起了云星寒，头一转，便就看见了他在床上微微抽搐。
    “云星寒！”她大惊失色，飞扑过去。
    他依然是张着那虚无的眼睛，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我……我究竟是不是云族人？”
    零落着的话语，轻吟着的悲凉，声声听在轩辕薰的心里。
    “娘，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不能拥有眼睛？……我也想像无月一样缓步红尘，看尽美景……”
    “好痛啊！好痛啊！娘！……把眼睛还给我！把眼睛还给我！”
    陡地尖锐起来的声音，吓得轩辕薰一愣，回过神来时，看见的是他伸着双指，直直的要往眼睛里狠狠一插，几乎是立刻伸出手去，死死拉着那手，轩辕薰脸色发白，看着额际已有青筋凸现的陷入极端的云星寒，手足无措，只得愣愣地看着他。
    “我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夜无云……云星寒……我是什么……”并未被握住的另一边手，忽然抓上了那脑袋，剧烈的撕扯着那深蓝色在微弱日光中散溢着淡淡光芒的发丝，势劲之凌厉，仿佛要将那那发端连皮带肉般撕下。
    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脑海里忽然响起蠡馥媣的说话。
    “帮我看着他，尽量的在他耳边说话，不要让他总是陷入过去重不能自拔，我会在三天之内赶回来，你一定要帮我守着他！这样可行？”
    耳边说话？轩辕薰呼吸急促，紧张非常，怕那头会被扯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便就一把将云星寒另一边手也扯下，一双小手紧紧锁着他的大手。
    到底娇气，纵使虎口与关节都因使劲全力而脱血变得苍白，仍然无法完好的将他的双手扼制住。无奈之至，轩辕薰一把翻上床，趴在云星寒的身上，将他的手护在胸前，用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制着云星寒扭动着的身躯。
    看着他不带任何光亮的双眼，看着那绝望黑色中的一无所有，听着他声声悲切的哭喊，轩辕薰皱着眉，咬唇几下，才下定决心，把唇轻移到他的耳边，柔柔说道。
    “你是你自己。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你自己。”感觉到他有一瞬的平静，轩辕薰舒心一笑，便又说道，“夜无云也好，云星寒也算，都不能成为你怀疑你自己存在的理由，因为你就是你，他们，只不过是一部分的你。”
    “我……我是……我自己？……”
    “嗯。”她缓慢诉说的声音低沉延绵，如在寂静的黑夜中夜莺轻声吟唱的歌，遥遥而来，模糊不清却也无比动听，似是天籁，“你是你自己，永远是你自己，都会过去的，要相信。”
    他急促的呼吸瞬时缓和了下来，依然是空洞的眼神，无法聚焦般的涣散，凌乱的意志仿佛也在重组般一点一滴沉静。
    面容上溢出了微微发着蓝光的液体。轩辕薰双手已是紧锁着他仍不太安分的手，无法松开。然而蠡馥媣警告过那液体不能留在云星寒身上太久，她凝眉犹豫一会之后，咬住肩头的布料，狠力一撕，刷拉一声，完好的衣服碎了一块。把口中的布放到他的面容上，吁了一口气，才用自己那粉嫩嫩的小脸，抵着那布料，一遍一遍的婆娑，将那汗珠，完全的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