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 第6章 酒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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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瘫倒坟上,头上的血很快流了一地,人倒在血泊中也没了半点声响。苏云衣跪在霍雯霜的坟前,哭了起来,越哭越是难过。
不知如何劝他,我静静陪他哭够了,才道:"他是疯了,你也别怪他,好生葬了他吧?"
"嗯。"苏云衣擦擦脸上的眼泪,起身去扶那人。
那人突然开口说道:"将,将我和霜儿,合葬,我将,武林至,至宝‘九,九,九,转魔心咒‘赠——与你。"声音已是微如蝉翼了。
苏云衣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还没有断气,再听到他的肯求,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右手微微抬起,颤颤地送入衣衫之中,摸索了一会,终于取出了一个葫芦,便是他在来路上饮酒时用的,想递给苏云衣,在半空中举了举,便垂了下去,这才没了气息。
"挖一个墓穴,将他葬在你娘的旁边也就是了。"
"他撞坏了我娘的墓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个你爹爹来了,就会刻一块新的。"
"可是……"
"别在可是了,将他葬了吧。"
"嗯。"
苏云衣起身,在霍雯霜的坟旁用石片挖着墓穴。看着他趴在地上,奋力挖着,我想,笨终究也有笨的可爱,起码不会把问题想得太深太复杂。
苏云衣满头是汗,浑身是泥,却还在不知倦地挖着。也不知挖了多久,才挖出一个足够大的墓穴。回过身时,已是一个泥人,拉起疯子的尸身,将他拖进了墓穴之中。
"他手上的酒葫芦,你取了过来吧!"
"酒葫芦?要它做什么?"
"取过来便是了。"
"哦。"
苏云衣从他的手上取过酒葫芦,将人埋了,我叫苏云衣又搁了些杂草枯枝在上面,将泥土踏实了,这才启程回了山庄。回到房间已是三更天了,苏云衣梳洗一番便睡了过去。
他们曾经会是怎样一段故事呢?到后来,死的死,疯的疯。相形之下,自己对于航的爱似乎聪明了许多,至少到死,我还能够这样细细地思量。
"这个葫芦真的是武林至宝吗?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呢。"苏云衣趴在桌上,上下左右把玩着那人的遗物。葫芦表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绘得图案是一片池水开遍绿荷,一枝莲花绽得饱满,一叶小舟泛水而行,一位少女从小舟上探出身子,一双素手欲采莲子。不用多言,便已知晓,这画中之境是为何故。
"既然是武林至宝,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
"哦。"
"九转魔心咒,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门功夫?"
"没有。要不,我问问爹爹去?"
"不可,你爹爹会怀疑的。"
"哦。"
"既然外面看不出来,你索性瞧瞧里头。"
"里头?"苏云衣应着,拔开葫芦塞,一股酒气顿时扑鼻而来。苏云衣闭了左眼,用右眼对准葫芦口,使劲瞧着,最后说道:"黑漆漆,看不到什么的。"
"拿过剑来,一剑劈开。"
"哦。"
苏云衣起身,取过挂在墙上的佩剑,拔出,举起,劈落。酒葫芦从中间裂了开来,倒在桌上晃了几晃。苏云衣挂好佩剑,再瞧向葫芦时,不禁有些惊讶了。
两半葫芦,在内壁下端竟然雕刻着图案:九个人形依次环绕排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九个人形下方各雕有一行小字。
"这些是什么啊?"苏云衣拿起其中一半葫芦,饶有兴趣地看着。"百脉真气绕心走,翻江倒海不复流。什么意思?血出灵台五分力,血入玉枕十道气。什么意思?"
"大概是口诀吧。你且循着葫芦上的图案做出姿态来试一试。"
"哦。"
苏云衣盘膝坐到床上,双手在头顶对掌,问:"是这样不是?"
"嗯。现在把你各个经脉上的真气凝聚到心头。"
"哦。"苏云衣说罢,便暗运内力,将体内分散的真气逼到心田,然后便痛苦地道,"不行,这样好难受,好像要爆炸一样。"
"难受也要坚持。翻江倒海不复流。"
"三少爷,三少爷,老爷在大厅等你呢!"苏云衣坚持了一会,忽然听到门口有位婢女禀告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苏云衣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将葫芦塞到床头,便去了大厅。
"爹爹。"
大厅里,苏远亭,苏云缠,苏云墨,端木兄妹都在。"嗯。云衣,收拾妥当了么?"苏远亭道。
"是,爹爹。"
"走吧,先去拜祭你的娘亲。"苏远亭说着,站了起来,众人也起身随他出了大厅,苏云衣跟在了苏云墨的身后。
到了前院,悬剑山庄的首席弟子,约莫三四十人正列队等候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山顶行去。
"怎么办,爹爹如果见到娘的墓碑被毁,一定会非常生气的。"苏云衣低头走着,担忧地想。
"随他吧。"
"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发现昨晚的事?"
"也许吧。"
到了山顶,苏云衣惊奇地发现,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梦,霍雯霜的墓碑明明还完好无损地伫在坟前,而那疯人葬身的地方也没有半点泥土翻新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苏云衣愣在原地,呆呆地想着。
"也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人的鬼魂做的。"
"啊?"苏云衣闻言,大叫出口,叫罢了,便忙用手捂住了嘴巴,低了头。但是众人还是闻声望了过来。
"怎么了,衣儿?"苏远亭问道。
"没,没什么。"苏云衣忙道,然而心中却嘀咕着,"真的有鬼魂吗?"
料想是有的,要不,于航死后,为什么每晚都会见到他呢?要不,我死后,附身于玉箫之上的又是什么呢?
端木剑震深邃的目光依旧在苏云衣的身上辗转不去。
摆好祭品,苏远亭率众跪了下去,良久无语,我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总是凉着脸的苏庄主,对于死去的霍雯霜是怎样一番情意,比之疯癫之人,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分?他将三杯水酒洒在坟前,长长地一声叹息之后,扬起衣袖轻拂眼角的两滴泪珠,站了起来。
苏云缠,苏云墨,苏云衣和端木剑惜均磕了八个头,然后站到了一侧;端木剑震只是鞠了三鞠;其他弟子磕了三个头后,分成两队,也站到了左右两侧。
"缠儿,让你娘瞧一瞧这一年来的长劲。"苏远亭把目光投向苏云缠,说道。
"是!"苏云缠话落人起,停滞半空,一把长剑舞得如风如电,周身之内全被剑气笼罩,突然,他右手一松,长剑直直地飞了出去,食指一弯,长剑又直直地飞了回来,身子一摆,长剑便在他的头顶上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竟如龙卷风一般将苏云缠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端木剑惜欣喜地瞧着,苏远亭满意地点点头,苏云衣看得有些痴呆了。
苏云缠又舞弄了十几招才收了剑,站到坟前,说:"娘,孩儿献丑了!"
"该我了!"苏云墨不待苏云缠退下,便拔剑刺出,一口气挽出十八个剑花,最后一个剑花罢了,长剑骤然脱手,飞向高空,苏云墨迅速举起双手,掌心朝天,飞起的长剑猛地停住了,苏云墨大吼一声,一个发力,长剑立时旋转起来,苏云墨淡淡一笑,收了双掌,长剑坠落,却稳稳地落入了苏云墨的手中,苏云墨长剑下劈,剑气四溅,苏云衣不由地退了两步,大地扬尘,欲裂未裂。苏云墨舞了三十多招才罢了。
苏远亭冷漠的脸上划过一抹笑意,然后看向苏云衣,不禁摇了摇头,略略,说道:"衣儿,就算了吧!"
"哦。"苏云衣有些难过地点点头。
"你娘还在等着你呢。"
"我娘?"
"嗯,我想,你娘一定在期待着你,哪怕是失败的,她也不想看到你放弃,否则她会伤心,她会难过。"
"我知道了。"苏云衣在心中坚定了一下,然后上前道,"爹爹,我娘看不到我练剑,会难过的。"
苏远亭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然后点点头,说:"去吧,衣儿!"
苏云衣笑笑,走到坟前,拔出腰间的玉箫,舞起玉灵剑法。从"玉树临风"到"玉箫拾音",一招一式,一削一斩,一收一放,从没有舞得如此熟练而巧妙。收了玉箫,苏云衣回头看向苏远亭,苏远亭正在对他微笑,确是没有想到他竟在两天之内练会了几个月都没有练会的剑法。就连苏云缠和苏云墨都有些惊讶于他的进步。
苏云衣舞罢了,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坟前,对霍雯霜道:"娘,衣儿好想你,衣儿好想娘。娘,衣儿会练好武功的,衣儿会很努力练好武功的,衣儿求你,叫爹爹别送我走,娘,衣儿不要走,娘--"说道后来,自是泣难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