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迷离未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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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顷斋,云帐挽起,半开的雕窗唯余一剪明月徐徐漫下。
翡翠花蝶纹双层砚中墨迹尚有晕染,宣纸之上,半朵墨兰图已摇然而成,隐着一尾叶脉嵌于清蕊之间。恰于窗外一抹秋池荷莲娓娓相映,方圆十里皆能闻得出墨兰水香。
“王爷很爱画兰?”沉声入耳时,安陵析痕突有一滞,竟觉那声音颇有她的味道。素笔悬了半空,唇际忽又勾勒了半度浅浅笑下,“却是很爱——兰。”
“可是因着兰为君子上品,跟王爷无异?”女子稍蹙了眉心,随又探了身子上前瞥了一眼,却是一愣,只觉那纸笺上的兰花像极了女人,大无君子节气。
“可是你家主子又发话了?”寂然落笔,冷袖寻了案头清盏,安陵析痕并未应她,反转了话题言道,“昨儿才从宫里定下,你们倒真是够快的。”
“主子怕王爷有所顾忌,方才让我传话给你。说这事全看王爷随机应变即可,只要达到目的怎般做都好。”
“嗬!什么时候这么信我了?”暖盏饮下,音入耳时安陵析痕但一回头,笑着视她,“少见得你家主子不安排些什么。”
“无论如何,此事做到最后彼此都有利处,我家主子又有何理由不信王爷。而且,王爷昨晚那出戏不是演的很好么,既让皇上发了兵又让太子得了意,不得不说那场戏演的却是淋漓尽致,实在精彩。”那女人微袭了笑,终有软意于他。
“哟,难得你也能夸人啊。”微以言笑,安陵析痕左手腕子间稍又平了纸角,复提笔下字,边写边于她道,“青峡关你们有几成把握攻下?”
“十成。”
“这么有把握?”
“主子要用下所有将士来攻青峡关,怎能不赢。”
“不怕主心空了我方来个偷袭么?”浅浅扬笑,安陵析痕终是添了最后一笔,立了身子视她,“你家主子可真够大胆的。”
“破釜沉舟才有看头。”她微一笑,眉目亦有婉转。
“准备有多少伤亡?”信手举了杯盏,他方又作以笑言。
“王爷好是通透。”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女子眉梢浅挑,竟是打心底佩服眼前这个王爷的敏察,秋眸凝上狠狠咽下一口秋风她终是咬牙道,“你方死多少,我方便‘死’多少!”
“呵……只怕苻朝兵力没有寂遥的强啊。”枫露茶入口化成香气,安陵析痕复又扬了唇角,于烛火下勾出极其好看的弧度于她,“五皇子所领将士能以一抵二,你们虚用三人来攻一人,如此才可完胜。万要记住战后及时处理掉尸体,于面子上看双方死亡无差方好。青峡关必要破,不过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征战时,万不能动下寂遥一根一毫。”
“王爷最亲近的兄弟,主子怎敢动。”眉目稍扬,女子淡有笑,复道,“青峡关一破我们打墨关,随后故意失败再至丢城弃甲撤回符朝,最多也不过七日。这期间王爷定要全力拉拢朝中重臣才是。主子怕王爷私下结党有所败露,方才不惜朝力来个战事,唯不过是想让王爷趁这乱子好好拉拢朝臣罢了,也不易被太子等人察觉,王爷要好好把握才是。”
“谢了。”
暗处轻吸一口凉气,安陵析痕淡淡扬了唇际化笑,眉眼缱绻处无不明润。然心底,却是一片纠缠不清的苦涩……
星稀露浓,花坞莲香月上浮云瘦。
晨芷轩中,只一尾青釉孤灯寂寂而燃。
“夫人不怕害眼么。”单手扯了袍摆踏进,掌心提了一笼莲灯掀了阁帘子即是踏进,展目于案,安陵析痕却也浅浅笑起,“还在看园子里的事?”
“嗯。”淡淡应上,洛明辰也不看他,闷着嗓子答了声,待他走近了复又轻道,“这么晚了还来这处作何?”
“唔……看夫人还未回房,为夫就来看看。”轻将提灯放于窗根处,安陵析痕扫过一排暗格书目方又温媣言下,“最近不太平,夫人可晚些日子看,万不要累了身子。”
“不碍事,只是想查清以往园子的细状。”单手漫下一页,洛明辰清淡启口,却也知他的关切,终又诉道,“你且先去歇吧,我晚些时辰就回房。”
“为夫陪你吧。”轻将案角茶盏推了半寸,安陵析痕微抿了唇角,笑的绵润,“夫人不在,为夫睡不踏实。”
“油嘴滑舌。”她终是扬目看了他一眼,待瞥尽了他眉下的笑意方又低眸浅道,“书院怎样了?”
“都好。”冷袖扯了檀椅隔了书案坐于她对侧,安陵析痕缱绻了目,复浅浅言于她,“岳丈的学生皆都好教,并不费神。”
“看来你还教的不亦乐乎。”烛火摇曳,映上她半面冲淡轻寡之色,然此一句落下,安陵析痕恍惚看到暖意,竟似三月江南春风迤逦。
“皇上前几日被刺的事可有着落了?”案前的洛明辰倒未有所知觉,反又接了话于他,“若是忙的很,书院可不用去了的。”
“不忙,留给太子便好。”他笑,紫色玄衫亦因着窗外秋风拂了满地清雅,“这行刺一事太多蹊跷,为夫不想管,留给热心的太子岂不更好。”
“原也不怪皇上不宠你,想是如你这般的秉性太过淡漠,竟没有太子来的玲珑。”笔下圈了几行,洛明辰淡瞥了余光于他,昏暗下竟觉他依是满目的笑意温软,心内不觉一暖,方干咳两声掩道,“战事如何了?”
“要打了。”稍向前探了身子,安陵析痕浅敛了笑,凝着她的眉下轻言,“五皇子是抚远大将军,由他领兵父皇放心。”
“你说,苻朝此次起先挑起战事是为何?”笔尖一滞,洛明辰终又抬了目,眸光深邃,似不见底,“它明知打不过我筇朝。”
“敬延野心不小,此次战事估计想先摸摸我筇朝的底也未尝不可。”他看着她,只笑她凡事都是这般认真,长袖兀自隔了书案攥上她的指尖暖着,复又笑言,“筇朝不会有事,夫人放心就好。”
“嗯。”淡以点首,洛明辰只觉脸上一阵羞怍,指尖处由他掌心裹上,心下却跟着一处惶乱,忙又低了目去看那印册,尴尬说着,“这战事一起,不知又要亡多少百姓。”
“自古征战都是千人去几人回,白骨坟冢、枯草横塘皆也因着战事于荒野化成一缕清风。”掌心轻轻握住她的玉指,似也能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安陵析痕终又淡笑,清润诉她,“天下之事,分合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终不能免……”
窗外月光泠泠,照进房内一片温媣。此便竟像极了一幅画,画中,唯他于她的痴情,他于她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