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此一世,认定你(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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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身返至蒹葭阁时,窗外便如是下了小雨,空濛出一片烟青色。
    由着初儿接下蓑衣复又净了手,洛明辰方才进了侧帘,那一处却是自己于外处的“闺房”,累了一日只想歇上一歇,骨头都觉要软了。然帘子刚打了一半,洛明辰便是一愣,床榻之上,可不是他的身子么。
    “为何躺我床上?”眉心由着皱起,洛明辰冷眸滑过,心下却是不喜别人亲近自己的卧居。
    “这都要二更天了,为夫见你迟迟不归,给你暖被窝也不行?”唇际抹了笑意,斜靠于廊头团架间的安陵析痕侧眸视向,手中书本却是兀然又掀了一页。
    “怎不在你的房里待了?”一手拔了簪钗,青丝划肩碎下半缕,洛明辰倒也温了半分,信步走至榻前嘘了口气,“曦雨阁不比蒹葭阁好?”两处斋阁本就紧挨着,格局大同小异,洛明辰自是知道。于此问下,却是存心堵他了。
    “是不好,没有夫人在,即是天上为夫都是不想去的。”见她不恼,他反是乐此不疲逗她,眉角处皆溢了笑。
    “咳咳……”袖端近唇,以掩羞怍。按说早该听惯了他的浮汰之词,然此一句竟是又触了心,不免尴尬。如此半日,洛明辰终又静下心来,沉目于他,“守护漕运船只的将士可都是撤了?”
    “应你的声,我让陆翰予假传口信给将领,全数将士皆会于子夜全数退出堤坝处。”兀自又打了一眼指缝间的书页,安陵析痕淡以言笑,终又似不经心道,“你是算准了,要让我与你一起卷进来。”
    钦点陆翰予假传,他怎又会不知,她亦是拿他作了棋子。
    “只要盔甲尽数都留在堤坝上,待潮水一涨冲卷而下,明日再看,谁人不信那如数将士是被淹死的。”她斜了目,心下却也沉定自持,利用了他竟也没有半分羞愧之相,复添道,“此事我会做的一干二净,不会连累你。”
    “那些活着的将士呢,你准备送往何处?”他必知她定会拖泥带水,心不狠,则难成事。只是,她有成事之心,却无心狠之念,将士不死,活口难封,此一事必是要于日后有所败迹。
    “一路欢歌,卸甲归田。”沉目迎上,她竟无所畏惧反有坦然,音稳而清,“每人给些银子,打发回家就是。”
    “呵……你这算盘打的……”他终是莞尔,倾身斜倚于床头前勾了笑。然心下,却是另一番意味深长。
    “如若无事,我想歇一歇。你……”见他消了疑虑,洛明辰终又出声,只音还未落便又全数被他截了去。
    “可是累了?”一指阖上书册,安陵析痕浅弯了眉眼,亦不再相问将士之事,轻声解慰道,“案上有菊花叶儿、桂花dlx82sDXAIuJ蕊熏的绿豆糕,还有些玫瑰卤子,你若是不想吃饭,先吃些那个垫垫也好。”
    “不必了。”灯火微醺,双目竟也有些乏,洛明辰实觉要撑不住一忙坐在他身侧,扶了雕架氤氲着,“三更还要去堤坝,我歇上一歇便要出去的。”
    “可要打会盹?”安陵析痕自是知她要因何而去,忙稍立了身子半坐于她前,掌心握下她的玉指怜道,“你且睡下,三更我喊你便是。”
    “你不睡?”见他毫无要走的迹象,洛明辰是又蹙眉,面色却因倦乏白了一层,无力道,“三更我自己也能醒的。”
    “节骨眼上可还是要倔?”他意欲嗔她,径自拿去放于膝盖之上的书册,复又扯了墙根处的被褥淡以蹙眉道,“你于里侧睡下,我守着。”
    他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偏她又是如此倔强不懂照顾自己的主,他便也每每蹙起眉心来作怒。朝堂之上他从未有过忧色,却不知从何时起,一见到她,他总常要先皱起眉了。
    话音落半,却见洛明辰实不能忍,一把阖了眼皮子倒在他膝盖上,中间隔了双纹攒金丝被褥,倒也舒服暖和。
    “你呀……”摇首嗔怒,安陵析痕却是少见得她有如此疲累的时候,便也不言,兀自又拉了一床衾被出来覆上她身,膝盖处却再不敢动半分,唯怕惊醒了她。
    “啊!”雨势愈发激冽,窗外打了闪,随之雷声轰隆,洛明辰倒惊了一记,心下掠了阴霾,一忙抬起头来,睡意全无,满额是汗蹙眉视他,“什么时辰了?”
    “差半刻三更。”掌心依然握着她的指端,渐欲有暖,安陵析痕方又淡淡扬了笑,实可安抚心神,“你可是害怕惊雷?”
    “与你无关。”洛明辰瞥了目不欲看他,然面色仍是苍白。苏砚卿也好,洛明辰也罢,皆都是惧雷声响,好不于他前失了颜面。
    “堂堂正卿王妃,不怕杀人不怕放火,竟是怕……”音略顿下,安陵析痕反拈了笑,唯不说。然心下却滑过一丝静谧,是溢了清香的笑。
    “我要走了。”旋身而立,再不顾他的嘲讽,洛明辰降下面色至梳理整齐,正是夜半。
    “即是穿了蓑衣也要记得打把伞,外面雨大的很,万事小心些。”说话间安陵析痕又往雕团架间靠了靠,目光微眯,浅笑于她,“真不用为夫陪着?”
    “不必了。”她转身欲离,声音淡漠至清冷,竟比窗外雨声更寒。
    他知,她必是有所怯,砸堤之事并非儿戏,她愈冷,便愈是怯。淡漠亦实不过遮掩她心中的畏惧罢了。
    “为送公祖暮与东方溯郁离开青州城,今晚知府行居处大摆筵席。夫人去了且要好生砸,砸出个江河汤汤为他们二人黄泉路上送行,也好过同僚一场。”他笑,眉目流转,声音却如三月春风,温软香泽,恰能抚去她心中的怯寒,“看来这顿晚宴竟是最后的繁华了。”
    “繁华么。”洛明辰微有一顿,终又于玉帘前转过身,目光掠上,抵进他之眸底,竟如嗅了蜜汁入了桃园般恬静。这当紧口,他却还能说出如此笑话,她终也有所佩服。长嘘出一口冷气,她终是掀了帘子踏出,然音却如数留下,是以接上他的玩笑话,“是寂寥罢。”
    “好是大气。”哑笑连连,望着她早已消逝的背影,安陵析痕终是勾勒了唇际,展眸于她方才睡过的衾被之上浅笑道,“信心回来便好,为夫也就放心了。”
    青州城外西郊,十里。
    倾盆大雨,山河浩荡,洛明辰立于堤坝之上,眼见得一百余只粮船于风雨之中飘摇浮沉,无不有心重之感。雷声轰鸣于耳,狂风呼啸于目,江水滚滚,惊滔拍浪,音直可惊天动地,借以大势,她终是狠狠咬了牙际,一声令下,竟比雷声更响。
    “砸!”
    上百具锨斧齐声挥下,一记比一记厉绝,落于堰埭之上,竟是一个又一个深坑!江水大涨,百斧齐下,声嘶力竭之处,堤坝断绝,江水乘势而下,巨浪滔天,犹如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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