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谁待我倾尽天下  第五十四章:十里瘦影一斛愁 四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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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很近?尘寒?影碎诗不露声色,然而掐住末雪空脖子的手力道已松了不少,凤倾泠一刻不放松紧盯着他们俩,昨日自己与言水宫在南墓山的情形必有人发现,如今看来那个人正是尘寒,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么精彩的一出,只要影碎诗回去审问,到时幽冥界与魔界近日行为异常就会顺利传进妖皇的耳朵,假如外界疯传此消息,影碎诗未必会在意,但由自己人嘴里说出来,那么就多少值得深究了。
    扶挽音这步棋走的完美又顺利,定然早有所料,尘寒明知砂袖对慕奈兰有情还故意提及,明显心怀不轨,情是世间最难被掌控与运算之物,然而扶挽音却能利用这几人之间的纠葛,算定了这一盘高瞻远瞩之局,似有未卜先知之能,凤倾泠不由一凛。
    离开之前,影碎诗恶狠狠警告了末雪空,但总算有惊无险,看着末雪空脖子上红色的指痕印,凤倾泠有些过意不去,道:“多谢出手相救。”
    “要谢便谢他吧,与我无关。”末雪空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回想刚才扶挽音一听妖皇驾到就睁开眼睛,走的比谁都急切,累却一步不肯歇,甚至一身血衣不及换下,躲在林中看此情景当即出此一策,更令他出来以言语威胁妖皇,虽然是一步险招,但也十拿十稳。
    凤倾泠闻言走进林里,茂盛的树林内蓝玲珑之光若隐若现,她停步,只见不远处压枝欲低中,扶挽音由千叶扶着靠在大树旁,墨眸半阖脸色苍白,一身血衫还未换下,忽然他睁开了眼,向不远处的她展颜微笑,如寒池泼开几重云雾,如白莲绽放天池。
    刹那之间,凤倾泠的心剧烈抽痛,如被绞碎那般痛不可制。
    只有他能在这种危难时刻保持冷静,急中生智以玉花打她落地,因为他知道只要她那一剑刺中砂袖之后,她也难逃一死。
    不管他的原因是什么,重要的是他为了她的性命在初醒之时忍着剧痛匆匆赶来。
    他那样淡笑清雅,似一轮笼月醉了她的眼,恍然间望穿一劫素衣残月。
    走不近,逃不开。
    这一刻,两两皆知。
    回到凤隐殿,凤倾泠从容将烂掉的手掌和手腕曝露人前,让泪朱砂换药,墨云瑕等人看的惊悚,那鲜红的血肉似乎被煮沸过。
    殿中沉默,白纱轻盈偏飞,偶有轻风几阵,扶挽音靠在床头半睁着眼,忽而开口,“凤姑娘何时受的伤?”若是与影碎诗动武时伤到,这会该是上药而非换药。
    凤倾泠未看他,神情专注手上的伤,眸子明净宛如月下琉璃,清冷至极,“不慎被砂袖所伤。”
    下手这么狠?但不像是被剑所伤,墨云瑕疑惑但不问,扶挽音道:“大师兄,言水宫主可在庄中?”
    末雪空点头,魔界玄子三人都在乱花山庄帮他看着,扶挽音一笑,道:“五师妹,有劳回庄一趟请言水宫主来此。”
    墨云瑕有些不放心,迟疑着想留下照顾他,又不好当着凤倾泠的面说,不料末雪空很直接开了口:“如果有危险他自己会走,你先回去吧,七师妹需要人照顾。”扶挽音叫言水宫来肯定是要谈事,墨云瑕在旁总是不方便。
    凤倾泠只当没听到,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幽冥宫啊,给人的印象真是太变幻莫测了,真正吃人连骨头一起吞的那个还没回来,若是回来了,这会墨云瑕必定不好受,她令朱砂隐带墨云瑕离开,并头也不抬道:“天色不早,带床旁边那位去休息。”
    一听是指自己,千叶立即把目光投向自家少主,得到肯定之后便跟着朱砂隐出去,这两人一走,殿里气氛急转而下,空气似乎被冻了起来,末雪空第一个开口:“慕奈兰何时回来?他一日不回一日碍我计划。”
    说到慕奈兰三字,他虽未咬牙切齿,但唇齿间仿佛藏了一把利剑,凤倾泠挑眉,“你也知只碍你计划而非碍我幽冥界何计划,既然如此他为何为你匆匆赶回?你若等不了就服下解药,至于清风错,一介仙人熬个两三日岂会丧命?”
    “言下之意他两三日之后便会回来?”末雪空毫不嘴软,凤倾泠却不再答,慕奈兰走时未确定归期,她自己心急如焚都无迹可寻,怎还管的了外人?
    两人唇枪舌战不过一两句,然话中的不待见对方之意已各自了然,扶挽音未出声,兀自望着窗外的落花,神色难辨,一时之间四下无声,而南墓皇朝亮如白昼,影碎诗高居主位,砂袖与尘寒一跪一站,气氛紧张。
    殿内有细碎灰尘交织旋转,华丽设置一应俱全,只不过数月没有打开殿门,不仅空间沉闷,许久未见阳光乃至阴森幽静,令其中之人难免紧绷心弦。
    尘寒低头站着,脸上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她了解,仅是跑出去偷偷找慕奈兰这种行为还不至于让皇对砂袖下狠心。
    “起来吧。”
    半盏茶时间过去,殿里响起影碎诗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平静如同最严厉的惩罚与怒骂,令砂袖更加喘不过气。
    “把你对随寒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影碎诗居高临下俯视尘寒,目光冷傲。
    想过数种开场质问的尘寒被打乱了腹稿也不见紧张,她点头,微调整细节,便将如何看见言水宫与凤倾泠暧昧相拥的画面说了出来,影碎诗听罢对此未对此表示疑惑,反而闭上眼睛慢悠悠道:“本皇清楚的记得曾交代过你们没事不要离开皇朝。”
    尘寒不慌不乱,依然保持颔首低眉,道:“魔界玄子已不再监视南墓山,属下昨日听到山中有动静,便去看看。”
    影碎诗盯着她看了许久,深邃的眼眸似石山一般压着她,在她即将承受不住才转移了话题:“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尘寒缓了口气,道:“凤想兮与十一少数千年感情,属下认为她与言水宫之间并非属下眼见如此简单,必定大有文章。”
    “哦,那你为何当时不与随寒分析清楚?”影碎诗的声音带着将人慢慢凌迟的冷意,砂袖打了个寒颤,尘寒面不改色道:“属下回来之后便与她说了此事,只是属下尚未说完她就走了。”
    空荡的大殿仿佛燃烧着永久不灭的焰火,影碎诗眸光深沉,烛火倒映出这张被激怒的容颜狰狞如猛兽,也许是幻觉,砂袖在他眼底看到了一闪即过的空洞与虚弱,心蓦地一痛,红了眼眶,她无法接受慕奈兰的千年决心,却逼着影碎诗承受自己千年屡屡的背叛,这种痛她亲身临及,却残忍的让他也承受同样的伤害。
    她宁可被责骂,受责罚,也不愿他高坐堂中冷漠而视。
    “你可知若被望舒剑刺入心脏,本皇即便耗尽数万年修为也救不了你?”影碎诗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讽刺低笑了起来,就是这双手,死都不肯松开这几千年的痛苦和束缚,却依然得不到她的心,呵呵,无用啊。
    “你回房吧。”影碎诗广袖一挥熄灭了殿中所有烛火,只剩下伸手不见十指的漆黑,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放任自己不再强撑,看不到她的脸,也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这张三界之最的脸,最讽刺。
    砂袖从身边走过,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准备都没有,尘寒也只无声冷笑,待到殿中只剩下与皇两人,她依然没有出声,黑暗中看不清眼前人,但能感觉到来自于他审讯的目光,严厉,锋锐。
    “随寒私自出去,你因何不拦着?”
    冰凉冷澈的声音绕梁而上,尘寒不及回答便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两人双双飞退,她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影碎诗绝色姿容在她眼前近距离出现,飞溅眼中的冷酷寒意似冬月里的雨雪,但这却是他靠她最近的时候,只以这种方式。
    她在他眼里看不见一点多余的情感,只有凌厉,她一如既往服从却不再心慌,她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天衣无缝,但她有把握所有理由顺理成章。
    即便皇怀疑,也只是怀疑,永远都无法落实她的罪行,因为忠诚。
    “因为属下无权。”尘寒任他掐着不反抗,感觉到他的手劲蓦然一松,尘寒继续道:“皇三千四百年前曾说过,随寒在妖界皇朝有一切自主权,属下等不得干涉,皇的话属下谨记于心,不敢有一日越权。”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已松开,寒意也随即消散,尘寒小心收放每一次呼吸,适可而止的再次沉默。
    “替本皇办一件事。”片刻之后影碎诗走向大门,声音含有几分清冷,已不如方才那般无情,尘寒才敢喘着气咳几声,一步步跟过去,“请皇吩咐。”
    影碎诗停步,神色凛然,“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能有一点错漏,它关系到妖界的兴亡。”
    尘寒冷不防被慑住,关系到妖界枯荣皇竟会交由自己去办吗?她一时又惊又喜,瞪大了双目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逾矩,影碎诗也未计较,谨慎交代道:“本皇分身乏术,此事你不必告知任何人,稍后就动身前往青泓境,那里的事本皇都已打点好,一旦他们提供线索,你就亲自去找,切记不可让他人知晓。”
    青泓境!尘寒暗暗心惊,青泓境她两千年前曾听闻,据说无人知道青泓境的入口,里面的人拥有无法想象的神秘能力,并非指修为高深,而是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他们就给的起承诺,那里的人不男也不女,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既然如此,皇是如何安排的?
    她不语沉思,影碎诗也未打扰她,径自推开殿门负手而立,已入夜的南墓山蝉鸣声不止,碧草浅香悠悠穿梭,月色洒下一层薄衣将他笼罩,尘寒在身后悄悄抬眸,双目间的情绪隐隐流泻,七百年前妖界皇朝何等威风,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田地,最心痛的,该是一手打下妖界皇朝的这个男人,可他并不后悔。
    “皇,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尘寒跪在三步外,俯身磕头跪拜,这一片皇朝土地是她的归宿,他的江山。
    “你的任务是一把琴,找到之后立刻通知本皇。”影碎诗伸出一只手拖起她,迟疑了片刻,嘱咐道:“青泓境不比南墓皇朝,你一切小心。”
    影碎诗离去,尘寒失了神,须臾间万物无声,冷月微光暗渡琉璃之华,在这曼妙无际的穹苍中释放静逸华丽,她回眸,望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宫殿,万点星光悄然覆上了她颤抖的眼睫,泪无声无息滚下。
    她从不曾在皇眼中看到属于自己的一点一滴,哪怕碎影。
    从不曾听过皇的声音里有对自己的轻语细软,叮嘱关心。
    她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也相信是扶挽音的一句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深深影响了她,她知道自己正在坠入梦魇深渊,也已坚定要一步一步摸黑前进,尽管尽头是粉身碎骨,也要拥有下一次可能将遇见的偶然。
    对于砂袖而言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一句言语,于她而言,愿意以命相换。
    幽冥宫,凤隐殿,言水宫一进来就先对末雪空行礼,而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凤倾泠缠满纱布的双手,末雪空瞟了他一眼未发表意见,只道:“事情如何?”
    言水宫这才收回视线,凤眼微垂模样乖巧,“回圣君,一无所获,无从得知何人取走活血。”
    末雪空闻言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扫向扶挽音,言水宫也很自然的把目光锁定床上的人,凤倾泠不明所以,一样看着他,许是三人的眼神太炙热,扶挽音睁开了双眼,深邃墨眸仿佛蒙了层轻纱,元气大伤后的声音柔软无力,“待十一少回来,大师兄可以向他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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