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谁待我倾尽天下  第四十八章:青锋遁入哪座渊 四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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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师妹。”扶挽音无奈先扶住了她的肩膀,眼含担忧缓缓道:“她不在残音楼。”
     “这话什么意思?!”清风错猛的提高了声音,当时浮七生身死,元神却被护住,由扶挽音接到了残音楼,怎会无故消失!
     “前段时日,浮姑娘失踪了。”
     “你说什么!”清风错惊叫出声,因情绪激动而满脸通红,失控大吼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三人被清风错的吼声吓了一跳,纷纷往他们看去,不知扶挽音说了什么,清风错忽然倒了下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末雪空第一时间冲过去,从扶挽音手里一把夺过清风错,眼神冷如敌对。
     一时间雪上加霜,墨云瑕和暮梓枫一句话也不敢说,气氛骤转急下,扶挽音淡然对待末雪空的质问,蓝玲珑于阳光下光辉璀璨,却照不亮这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他不轻不重道:“无碍,扶她回去休息一夜就好。”
     在暮梓枫和墨云瑕的胆颤心惊中,末雪空恶狠狠瞪了扶挽音几眼,抱着清风错头也不回走向了末雪楼。
     乱花山庄,她们最敬爱的师兄妹在这连连不断的灾难中被分离到各地,即便在身边的,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和睦融洽。
     墨云瑕去了末雪楼照看清风错,暮梓枫想着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她很奇怪三师姐的身体为何还是如此虚弱,便小心翼翼问道:“二师兄,三师姐的身体还未恢复吗?十一少有否交代何时痊愈?”
     “调息段时日方能大好。”扶挽音微微一笑,面向乱花山庄外盛放的大片春色,忽问:“六师妹深处冥宫,从何得知长劫失踪?”
     偷偷吃了幽冥丹的暮梓枫被这么一问立即荒了心,幸而他未转身,她悄悄松了一口气,道,“偶遇凤姑娘,闲聊中得知。”
     扶挽音点了点头,广袖随风摇曳而起,颀长身姿一动未动,他许久不说话,暮梓枫也有些站不住,尽管声音颤抖,话却是再三思量过,“二师兄,此事会否……与他有关?”
     长劫的存在只有乱花七大弟子知道,故而暮梓枫所说的他是谁扶挽音心知肚明,他想都不想便否定了这个可能,却不安抚暮梓枫,反而含糊其辞:“霜下宫内的机关除去师父,三界之中唯我们知晓如何打开,长劫意义重大,如今离奇失踪无从查询,师兄也不敢妄下断言。”
     他把他们每一个都当成可能的嫌疑人,连自己也算在内,但在暮梓枫心中还生活在乱花山庄的人绝无可能盗走长劫,那么唯一的可能……不正是影碎诗?
     火阳渐辣,夏风渐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暮梓枫怀揣满心繁乱思绪离开了乱花山庄,临走之前仍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扶挽音面向末雪楼绽开一抹深到极致的鬼魅之笑,独自一人闲步到了半山腰,就见已等候在此的双胧城主。
     “少主。”
     扶挽音点头,负手立于绿荫之下,微微昂首闭目感受清风捎来的浅碧馨香,双胧城主见此忙将今日在紫京董府发生的事详细解说,“今日董粒栖收拾了细软欲趁董格不注意逃出府,她买通了大门外的家丁,还没离开就被皇帝包围在府外的官兵扣抓,她当场大喊自己并非董格的亲妹妹,乃是为钱财而来,董格赶到时她已喊了数声,立即便以妖孽附身为由大义灭亲,把她杀了。”
     妖孽附身?董格愈发出息了,被皇帝软禁了一阵就连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到了,也难怪,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精怪一说本不是无中生有,扶挽音莞尔失笑,自从董格被软禁,大势去了一半,董粒栖就已开始后怕,加上那日秋如黛单枪匹马刺杀董格却能全身而退,皇帝的人暗中得知必然上报,更加把董府围的水泄不通,董粒栖自然明白已彻底时移势易,她又不是董格的亲妹妹,何必陪着等死?
     只有董粒栖的假身份被揭穿,皇帝才会更深入的调查董格,就如抽丝剥茧一般,把董格的身世一点点挖出来,这才是他纵容秋如黛夜入董府刺杀董格的原因,当然了,若董格是个聪明人,皇帝能查到多少就看他愿意透漏多少。
     “勒王已进紫京,申时便到,你亲自替他安排住处,购置一座豪华府邸于京中繁荣处,安排他与所联系的部下相见,次日按照信上所指,帮他把事情都办了。”扶挽音抬手,墨色法光缠绕在他纤长的指尖凝成了一封信,双胧城主恭敬接过,道:“少主,皇帝的人已将董府发生之事上报,若皇帝宣旨命董格入宫,属下是否要暗中保护?”
     扶挽音转了转手中的玉扇,双眸缓缓睁开一条细逢,迸射出一抹精明锐光,“董粒栖一事皇帝必会追查,可还记得交代你放在董府书房里的信?今夜自有人前去取,到时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不必插手。”
     “是,少主。”双胧城主肃容,他记得前几日少主交代他将一封信送到董府书房半隐秘处,原来高瞻远瞩早已预算到会有今日,这一切皆在少主的掌握之中,他定然坚信不疑。
     “潋碧派掌门人近几日情况如何?”扶挽音缓缓开口,语气毫无起伏,漠然至极,双胧城主颔首答道:“江湖在紫京中兴浪的厉害,皇帝下过数次杀令,明暗中要置江湖人于死地,属下谨遵少主吩咐,秋掌门未出任何意外,只是江湖中无门无派的高手死了不少。”
     “退下。”
     “是,少主。”
     直到双胧城主离开,面容憔悴的尘寒才敢走近,她到丛林深处端起一碗药,一滴不剩饮尽,扶挽音侧身回眸,满山锦绣静如流水无痕,青峰水色在这一瞬间生机盎然,几片落叶被风裹进水湖之中,一起一落荡开碎碎的涟漪。
     “我效忠妖界皇朝数千年,你为何信任我?”尘寒目光坚定的注视着绿茵浓浓中的他,阳光透过每一片树叶的罅隙争先恐后的洒在他的肩膀上,沉静素雅到令人不忍打扰。
     他静如夜色下细细游走在空气中的琉璃月光,任你如何触目可见,始终触手不及。
     “在下信任的不是姑娘你,而是自己。”扶挽音徐徐一笑,像是随意回答,偏偏又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也许人的一生都无法遇见可以令自己倾尽全部去信任的人,既然如此又会有谁是真心的将自己托付给另外一个人而无所保留?尘寒深刻且清楚的明白着,这几千年来她都不曾有过一日怀疑自己对皇的信任,同样也不敢自信自己在皇的心中是否有相同的分量。
     她倾心以待,却不曾相信他会回报全部,除了信任自己,有谁真真正正信任过别人?尘寒低声自嘲,“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花了几千年的时间也琢磨不透。”
     扶挽音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笑道:“随寒倒是看的比你要透彻。”
     她?尘寒冷笑了一声,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扶挽音营造的氛围中,自然的扮演了今日需要她扮演的角色,她却不自知,讥笑道:“她是看的比我透彻,但却为了这份透彻她错了几千年,直至今日,扶公子可以问问她是否当真大彻大悟了。”
     数日来,皇朝的冷冷清清空荡四壁无不提醒她自己是皇随时都可遗弃之人,尽管自己陪皇经历了多少大起大落,站在皇身边的那个人始终不会是自己,尘寒微笑对着手中的空碗,自嘲自话:“即便看的比任何人都透彻那又如何?随寒信任她自己,背叛赋予她生命的男人,到最后却忘了问一问十一少是否也信任她?”
     她一反常态,虽然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死一般的冷寂,若非长时间日夜被心魔所煎熬,现在怎么会像具被抽干了血液的空壳?然而若无坚固而强大的意念,又怎会到了行尸走肉的地步还不忘使命?
     她爱影碎诗,哪怕面目全非也不会忘记,但就算她再坚不可摧,焚亦不化,扶挽音也知道该通过哪条途径让她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从而得到他所需要的成效,也正只有她这种极端的精神才能够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随寒信任自己,所以她得到的东西是你不曾得到的,远远是你所不能及的,且不论她是否得偿所愿,恐怕有遗憾也不曾后悔,既然不悔,又何须大彻大悟?”一番话毕,扶挽音手心微倾,玉扇缓缓而展,玉光与阳光交汇出惊心动魄的圣辉,将尘寒此刻的神情一览无遗,他肆无忌惮的观赏她所有的秘密和心迹,好比一个侵略者,在一瞬之间窥到她内心深处。
     她的全部,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竟然不悔吗?”尘寒愣愣的自言自语,砂袖几千年来的幸福与光荣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她被踩在脚底下,几年前的匍匐养成了她最可怕的习惯,以至于她从来不敢信任影碎诗的同时更不曾信任过自己。
     她认为自己败了,败在几千年前,即便是砂袖隐世七百年,即便是七百年后影碎诗重生,她也再找不回对自己的信任,所以她不曾主动争取过,从来都没有。
     落花点点沾衣襟,片风尽拢云袖内,扶挽音怡然立在绿荫之中,唇角勾着几许隐匿的玩味,清风把他的话清晰且深刻的送到了尘寒的心底,尘寒无法自救沉沦在他的声音之下,陷入那些遥远的回忆,残忍的过往再一次一刀刀的剜杀着她,她仿佛看到自己遍体鳞伤的跪在皇的脚下,而砂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傲了几千年。
     “夕阳该落山了,没有日光会永远高高盘踞在苍穹之中,纵使它翌日会重以高傲的姿态回归,但暮色,总有那么一瞬间的机会在世人的眼中占得一方风姿,虽短暂,但血艳。”扶挽音收回目光缓缓展颜一笑,暮色恋恋不舍眷恋着他温柔的脸庞,正如他自己所言,血艳而惊心,“燃烧化为灰烬的蛹在被火光包围的那一刻,必定光不可挡。”
     尘寒猛的瞪大了眼对上他的视线,只见他眸光锋利似剑,寒气万千,当即畏惧的后退了一步,却听他开了口,声音轻柔面容温和,“在下昨日交代之事办的如何?”
     尘寒微喘着松了一口气,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了眼,如此强大的谈话落差造成了她无法缓解的压力,扶挽音不再看她,天色不早了,想必末雪空正在残音楼等他。
     待到夕阳落了一半,满山披上璀璨霞光,空无一人的半山腰才算真正静了下来,离开时尘寒满心都是砂袖,对领药的地点改在南墓山的事无动于衷,更不知扶挽音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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