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谁待我倾尽天下 第四十一章:一掷孤注离恨新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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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挽音回到残音楼中召见了前后十多名暗士,得知勒王与旧部已有联系,勒缈云屡屡夜探双胧城主府邸欲寻勒王,以及江湖人大乱紫京,正谋划着暗杀董格。
据暗士所报,皇帝正着手准备除去勒王所有部下,欲将勒王一党连根拔起,故而这三日内紫京朝堂焕然一新,许多重臣先后被扣以逆贼的罪名,九族连诛。
“少主,皇帝一直有暗中派人调查上次江湖传言一事,属下按少主的意思把线迁到董府,据属下所知,董格已有好几日未上早朝,皇帝明着给他几日休息时间,暗地里则属分权,已在削弱他的势力,”一名暗士上前禀告,不敢抬头看玉桌旁的少主,听到少主示意继续的声音后才接着说:“皇帝已怀疑董格,故将他软禁在府中,这两日他在夜间接见过不少外人,还时常派人去潋碧山请秋如黛,除此之外暂无其他。”
“下去吧。”扶挽音仍专注于手中的古书,周围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听了进去,只见他摆了摆手,那名暗士便退了下去。
“去晚枫楼拿些枫雨茶来。”良久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入书太深不敢妄自出言打扰,他才放下手中的书。
“是,少主。”千叶立即退出残音楼,几名暗士垂首在几步外待命,安静如空气,他们的少主虽然生的温文尔雅,气韵若仙,但在这完美的外表下那近乎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判断力犀利无比,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冷静而深邃的墨眸下无所遁形,少主于他们而言就好像淡薄的月光,可以照亮每一个人的脸庞,也可以让某一处陷入永久黑暗,而他们却永远触摸不到,唯有带着崇高的敬意与惧意远望。
“逃出的人数是多少?躲藏何处?”扶挽音抬手翻开玉杯往里缓缓倒茶水,茶水入玉杯打了几圈光晕,映入墨瞳瞬间被吸了进去。
“逃出的共计两千多人,皆在风琊剑被毁时离开修剑道,藏身处属下仍在调查。”几名暗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妄加揣测他的心思。
修剑道数万人都在祭剑那日被他杀尽,但这两日却不断有修道者夜探残音楼,伺机不轨,他为一探究竟便没有动手,原来是在风琊被毁时就离开了修剑道,也算幸运,扶挽音晃了晃玉杯,眸中流转着水一般的清莹光泽,冷无温度,“找出他们的居住地,无我命令不需行动。”
“是,少主。”三名暗士答罢离去,扶挽音饮了口茶,“双胧城主何在。”
“属下在,请少主吩咐。”一名暗士跨前一步,扶挽音道:“城中所有事务维系如旧,你即可起程往紫京,莫让他们杀了董格。”
“是,少主。”
楼中还剩余六人,扶挽音扫了眼已近淡墨的天色,“故城现由谁负责?”
一名暗士往前跨了一步,毕恭毕敬道:“回少主,故城现由属下负责。”
“接覆玄军回故城,明日我亲去探访。”
“是,少主。”
走了六人,还剩六人,扶挽音视线扫过左边三人,道:“下去吧,今日起不必再留守残音。”他既然已回来,自然不需要谁来保护千叶的安全。
六人离去,恰逢千叶拿了个小瓷瓶进来,“少主,枫雨茶。”
扶挽音示意他放下,为了暮梓枫的安全末雪空定不放心西流宫一人去冥宫,而若成风幻成雨也消失有段时间,墨云瑕又跟着言水宫走了,正是妖魔鬼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否则泪朱砂怎能待在残音楼外如此之久而不被发现?他弹指点了一盏烛火,声音轻如夜里山岚:“姑娘若有事不妨进来说。”
闻声泪朱砂大方跨进残音楼,这是她首次进乱花山庄,若非无高手在她也不会轻易接近,当然,她知道自己一到玉茫山就已经被这人发现了,故也未躲藏。
残音楼乃由美玉筑成,天上人间仅此一处,泪朱砂也不免被震慑三魂,不由感叹这天地之中竟有此残音楼,就连神圣的天界也不过给人如此感觉。
“十一少有何要事?”扶挽音微微一笑往外走去,并无请来人坐的意思,好似清楚她为何而来。
泪朱砂收回目光,也不看扶挽音,只把慕奈兰吩咐的话交代了,“慕隐请扶公子到幽冥界一趟,有事相商。”
“可否请姑娘赐一颗幽冥丹?”扶挽音开口,蓝玲珑下的双眸笑意盈盈,泪朱砂看了千叶一眼,直接递了过去。
“少主?”千叶接过幽冥丹,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自家少主。
扶挽音端过一杯茶示意千叶把幽冥丹吞下,方道:“走吧。”
在受宠若惊与不敢置信的喜悦中,千叶跟着扶挽音来到了传说中的幽冥界,亲身感受到了三途河的怨气冲天,亲眼目睹了曼珠沙华道的妖冶惊悚与迷宫般华丽鬼魅的幽冥宫殿,乍的这么一看给他留下了这辈子也抹不去的印象,尤其是主位上那个坐相不雅却慵懒动人的慕奈兰,那人携着这座奢华的宫殿和无数美艳无心的朱砂隐闯进他眼里,就像一碰即碎的画面,更胜万语千言的惊心动魄。
“怎么?乱花山庄不太平?”慕奈兰抬了抬媚眼,视线落在刚好盯着他看的千叶脸上,后者立即移开视线,被这么一看竟然心跳加速。
扶挽音一收玉扇笑的随意,并不理睬他的挖苦,“凤姑娘如何?”
慕奈兰支着胳膊站起身,绣了桃花样的紫服袖边仿若染了一季春香,在这宽敞的宫殿里大肆晕开,千叶看着他一步步往这边走来,明知不能盯着他看却偏无法挪开视线,好似有万簇桃花拥着他轻挪莲步,从地狱火光步步走来,眨眼间就到了少主身前。
慕奈兰垂眸勾起唇角,纤长浓密的睫毛铺在脸蛋上如展开的羽扇,他抬起一只手搭在扶挽音的肩膀上,紫袖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翻了些,露出白皙无暇的肌肤,明明只是不经意间流泻出的容色,却夺尽了来年芳菲的艳丽。
千叶咽口水的瞬间慕奈兰抬起嫣然妩媚的桃花眼,这一刻,千叶方知为何书中常描写绝世美人的眼睛都用这个词,媚眼如丝。少主美的不近红尘,神圣不可侵犯,让人不敢产生半点亵渎的想法,而慕奈兰的美极致妖孽极致鬼魅,如同绽放在地狱里的火焰,燃烧着至死方休的光芒,令人浑然未觉的掉进万丈深渊,心甘情愿。
千叶盯着慕奈兰看的入神,以至于完全不知空空的大殿只剩下自己一人。
“连男儿都为十一少的容貌所折,在下佩服。”踏上曼珠沙华道,扶挽音忍笑打趣,墨衫下的曼珠沙华散出阵阵死亡之息。
慕奈兰走在他身旁,不吝啬的翻了一眼,五分嘲笑五分讥讽道:“就算你把他随身带在身旁亲自保护,本少亦十分担心他会死于美/色之下,不中用。”
“若十一少有心诱惑他,在下防不胜防。”扶挽音挑眉,四两拨千斤堵回去。
“哦?你倒大方,美/色当前拱手相让?”慕奈兰忽然停步回神,下颚一抬露出挑衅神态,扶挽音停步刚好与他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微微一笑抬手欲拂开他脸颊旁的紫发,眼含温柔道:“怎舍。”
当他的手即将触摸到脸颊时,慕奈兰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人,两人来到凤隐殿前置身桃花树下,慕奈兰懒懒道:“本少收到消息,修剑道遗落的两千人都藏身在‘啸潭寺’,是修剑道先祖圆寂之地,为禁地,若无口诀进不去。”
无怪乎暗士找不到,扶挽音点了点头,对他突然的这句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十一少的意思是?”
“本少和你有相同的想法,但目的不同,本少的意思就是,那些道人再去残音楼时你活捉个,以墨狐狸你的手段,要口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慕奈兰挑眉一脸戏谑,修剑道整个被这小子给灭了,跑掉的人必会上门寻仇,而暗士顺藤摸瓜却还找不到躲藏地点就足以证明非人力所能及,既然要做同一件事,帮一手也理所当然。
话音一落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可惜太过于了解对方反倒不敢轻易下手。
“本少有句话,忍了三日不吐不快。”慕奈兰走到凤隐殿门口忽然转身,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花间的人,扶挽音为凤倾泠放弃元婴无异于这段时日所做之事付诸东流,暂不论当中艰辛与危险,活捉妖皇又任砂袖夺走元婴这种行为就足够令人费解,但他确实做了,实在无法想象亲手做了这一切的人只从容一笑,得失一刹那,他无声无息让所有人走进这一张天罗地网,却在筑成操控全局的能力时松手毁网,把不易得来的这一切就这么放了,没有半点不甘心。
“哦?”扶挽音唇角携着弧度抬头看他。
“你护了日后将成为敌人的她一条命,成全了妖皇夺得元婴他日寻你复仇,不惜付出这么大代价来利人损己,别告诉本少你还不明白你的前世是谁,本少不相信你的行为所表现出的假象,本少只记得你的初衷,并且绝不动摇,所以,放了妖皇又赠上元婴若是为更长远的绸缪,本少可以成全,也只能成全,纵然你做这一切到最后只为对付本少。”慕奈兰冲他万分柔情的展开笑颜,而后不再多看一眼随手打开凤隐殿大门,“她已有三日多未醒,本少不能让她继续睡下去,需要你帮忙。”
“一句不假,确是如此。”到最后只为你而已,扶挽音微微而笑低声呢喃,神色喜悲难辨,无法分明。
一个时辰后扶挽音回到大殿,脸色相比往日多了几分苍白,千叶担忧着刚要开口他就摇了摇头,“走吧。”
两人离开后泪朱砂从长廊偏静处走出来,“是否要属下跟去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