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争如不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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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亭物表,皎皎霞外。
    有女怡然,踏云而来。
    此刻桃夭失灼,竹意泛空,满眼只余那女子款步而来的绝妙风仪。一身白衣宽袍,墨发轻束,寒湖在眼,霜月盈唇,萧萧肃肃,风骨清举。
    众人的目光好似被黏住一般,再也移不开。更有甚者竟然失了魂魄般真的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地让道给她。更不知有谁在吞咽口水时一不小心呛着了自己,不住地咳嗽起来。
    却是这一咳,惊醒了那些缓步退避的侍卫,阻止了玄衣卫们在护驾时让道于不明身份者的荒唐一幕。这一咳,虽然幕后缘由不怎么光彩,但却是挽救玄衣卫铁卫形象的历史性一咳。
    所有人的目光都附着于这个从天而降、凭空出现的女子,唯有一个人维持着他原有的姿态。君仰天静静地蹲在负伤的残雷身侧,手掌一下下轻抚着它的脊背,以安抚减轻它的痛苦。
    然而,人不动,心犹动!
    是她吗?她怎么会在这,怎么会独自隐居?难道三年前,她没有......当然、也可能、她、不是、独自!
    他的心乱了,第一次因为要应对一个人而生出怯意。那件事后,这个名字便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生生靥了他三个春秋。
    好,既然你回来了,今日便让我彻底醒来!
    君仰天缓缓抬头,隔着重重人影他依然可以看清她的眉眼,不,或许看不清,只是梦里那香橡花般的刻毒之美折磨得他不得不深记着她的眉目,挥不去,忘不了......所以此刻他只要用眼神就足够勾勒出她的秀致轮廓,又怎么会看不清。
    三年隐居胜境,自然化入肌骨。东来之紫气,西来之流霞,南来之丝雨,北来之回雪,浩然,姝美,尔雅,孤傲,集大成之美,叫人雾里看花,明明知道是美的,又偏偏说不明是哪一种。
    “让开!”
    又是一声相同的话语,却是出自于皇帝陛下之口。众护卫松了口气,知道不会再被追究擅自让道之责,又成全了眼前这位“仙子”,甚好甚好!
    那女子哪里有理会护卫们的百转心思,更没接受那些莫名投来的好意,一路直向圈中央步去,视线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不论是丑的还是美的。丑的,比如黑罗刹,美的,比如君仰天。
    她只是望着倒在地上威风不再的神驹残雷,走到它的前头蹲下身去,仿佛除了这匹马,其他都不是她要关心的。只见她细细查看了马颈上的伤势,从一个精致的绣囊中掏出几片不知名的大叶子,合掌碾碎,敷在伤口之上。那叶渣儿似乎极是有效,残雷不再痛得粗喘,呼吸轻快了许多。
    仙子就是仙子,心肠跟菩萨似的,连那供人驱驰的畜牲也要费心救治,真是妙手仁心哪!当然,对于皇帝爱马的评语众将只能在心中诽议,万万不敢给人听去,仙子固然是要赞的,脑袋自然也是要保的。
    在女性“仙子”和男性皇帝的矛盾斗争中,可能由于性别优势,仙子高调胜出。于是乎,前一刻还磐石不可转的敬意这一刻便成了如丝蒲草,风吹两面倒,众将毫无愧疚地让目光中如决堤春水般的汹涌敬意向着“仙子”浪奔而去。
    “种桃依竹似仙家,邀对春风共泛霞。你还真会挑地方!不过,这样的景致怎么好让你一人享受,以后这里就是陛下和本宫的行宫了!你还是早点再选个地方,搬家去吧!”
    白衣女子站起身来,循声望向现场除自己以外唯一的女性,一身鲜艳装束,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人面桃花,情致两饶。至于这性情,倒是个泼辣有趣的。只是霸道,从来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好!”她应道,丹唇绽放出一朵舒逸的笑容,这一瞬,众人只觉春蕊绽妍,万芳失色。
    玉妃听到她应得这么爽快,自己反倒一愣。本以为这类“云裾霞帔仙乎仙”的人都有几分臭脾气,不见棺材不落泪,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只言片语间便屈服了,奇了!
    “什么时候来建行宫,知会我一声,我好多寻些人来帮忙,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免得妨碍尊驾!”
    “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的东西让你带走就是。不过你一个隐居的,有多少东西要收拾,还要多寻些人来?”
    “说来还真不少!这桃,这竹,这水里的铺石,哦,对,还有那潭边的一些花儿,其他的一时记不得了,得容我慢慢想想!”女子漂亮的嘴角牵扯出的话儿却让另一个美丽的女子气极。
    “你,你竟敢戏耍本宫?”
    玉妃脾气一向火爆,众人心里倒为那妙手仁心的“仙子”担忧!
    “玉妃,闹够了?”
    皇帝沉沉的声音传来,玉妃的俏脸更挂不住了,陛下竟然帮着外人,气得她不顾礼法,抗议出声:“陛下!陛下怎么......”只见皇帝脸色沉得可怕,便再不敢说下去。
    君仰天踱步至白衣女子对面,并没有甚么表情,只问道:“如果知道是我,你还会这般手下留情么?”
    女子不答,笑容隐没,也抬眼直视他,问了同样的话:“你如果知道是我,也还会这般手下留情么?”
    手下留情?
    经两人一说,众人才想起方才那一场险象环生的箭战。难道这端丽清隽的仙子竟是那个心狠手黑的发箭之人?只是这俩人一个强弓,一个劲弩,一个连珠飞矢,一个齐发快箭,分明是生死以博的架势,哪里留了半分情面?
    其实,众人不知是这二人用的箭另有蹊跷,一个是圆头钝箭,一个是镝无倒钩。那女子狩猎,只为射杀取食,无需使用伤敌更重的倒钩箭头;而君仰天,他倒是对这隐士有些兴趣,无意毙命,故而用了特制的圆头钝箭。
    当然,众人更不知这二人往日的厉烈手段和恩怨纠缠,只以为这样的对战是下了狠手的,却不知道以他们的性子—寡人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看来,他们的相知还在,只是这样的相知,不过是让自己少些机会死在对方手里罢了!
    女子无意纠缠下去,利落地转身离去。
    是的,无话可说,他们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花与萼,两参差,似人永别离。
    此生相见本无期,相思莫再思。
    昨日梦,断肠诗,为谁懒画眉?
    风尘劫里剩馀灰,问君知不知?
    垂露、我以为、至少、你会、气我、恨我、质问我、知不知道、你的、痛心、你的、怒恚?
    却原来,心字成灰,相见争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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