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哇!和尚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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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哇!和尚
    翌日归颜起了个大早,晚上因为没有睡好的缘故,顶着两个黑眼圈儿便赶去了归宁寺。这是座百年古刹,香火很旺,传说很灵,来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人的欲壑难平,佛也跟着疲于奔命。
    大殿内宝相庄严,香火案前的蒲团上跪满了香客。求签的人各自虔诚。
    佛家讲究四大皆空,但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的看破红尘四大皆空。若真的空了,那这殿堂内跪地祈求之人心心念念又是为哪般?无非名利而已。人终究是看不透。
    殿堂右侧方有一道小门,出了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一桩独立的木屋前,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连漆了漆的木材都散发出一股子岁月的古香,屋前凉亭里的石凳上,景和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她便开心的叫:“小乌龟……”那龟字拖了韵脚儿,飘飘扬扬的往上扬,扬的高了,“嗖”的就钻入了云层之中。
    十年了,沧海桑田,人世变幻,只有这称号还一直伴着她。
    隔了这么久的时光,他还是当年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站在巨大的秋千架下,笑着叫她小乌龟。
    时光之于他,十年如一日。
    而于己,却是一日十年,她已经老了吧!
    “小乌龟,还是这么准时,早到了十分钟哦”他朝着她眨眼睛。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牛景和!”归颜亦笑,好像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这十年的距离。
    “来!尝尝我私藏的乌龙,这茶可是连师傅都没有尝过,怎样?”牛景和最是爱献宝。
    “恩……不错”,因为没有睡好,声音有些个漫不经心。
    “唉我说,你也忒难伺候了,还不错,这可是我最好的私藏了。一般人儿还没得喝呢。”
    归颜很是无奈;“昨个儿婴宁才火烧眉毛的找我,晚上又熬了一夜,今儿你又叫了我来,是个机器还有停机检修的时刻呢,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啊,和尚。”
    “和尚”是牛景和的外号,以前两人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一脸唯恐天下不知的大声宣布自己伟大的志向,长大了定要做个和尚,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真的放弃大好的前程,半道出了家。
    孤儿院里就有人打趣他:“小和尚,你知不知道要做和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最起码也得有个本科的文凭啊!”
    小和尚当时听了大吃一惊:“真的么,原来佛祖也看文凭的啊!”这话把许多人都逗乐了。
    “NO,NO,NO,还叫和尚,我现在可是正式的法师了,‘修研法师’。”
    “修研……法师!”
    “对啊,修研法师!上个星期才新鲜出炉的,来,瞧瞧,这是戒疤,你摸摸,还热乎着呢。”
    归颜看着那圆圆的印记,褐色的印记在刺眼的阳光下赫然醒目。以前他也在寺庙里,大多是作为住院和尚在庙里负责表演,或是为香客解签,祈祷,有时也外出演出,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也是可以吃肉,喝酒,结婚的。
    归颜从来不觉得牛景和是认了真地要遁入空门,斩断与这世间的羁绊。她好像从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说了,听了,忘了。然后,以为就过去了,就好像他们还是十几年前刚认识时的样子,她的朋友,会一辈子和她生活在一起,永远的……
    可是今天看了那疤,才猛然觉得那好像一个屏障,把着自己和世间隔了开来。
    他站在九天之外看浮生若梦,而自己依然沦落在红尘万丈中梦若浮生。
    “归颜,”,他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十四年前周淮安带走她的时候他这么叫过她,“离开他吧,他不是你要等的人,没有也给不起你要的东西。”
    一句话击溃了长久以来的伪装。她要什么,她要什么了?怎么人人都这么说,以前是婴宁,现在连牛景和也这么说。
    岁月经年,她不过只求一个现世安稳,想要一个家而已。可是,难道连这个愿望,都只是一个奢望么?
    周淮安!周淮安!
    他可以为了供她上大学,进入他最厌恶的商场,他供她最好的吃,穿,用,度。买了大而舒适的房子,为什么就是不能给她一个家。
    他明明知道,他所给的,不是她最想要的,而她最心之所系的,他又给不了。亦或是,不想给。忽然间就恨恨然起来。
    “归颜,其实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寺里要派我到曼谷做三年的交流法师,我已经答应了下来。也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是么?”景和要走了,连婴宁都忙着相亲,只有自己,只有她,还是一个人。
    “好了好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去投胎,又不是不回来了,好了,别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儿。”
    归颜没有说话,只低了头慢慢的品茶,,牛景和执了紫砂壶,开始冲第三遍水:“来,这茶啊,要到第三遍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来。”她看着嫩绿的叶子在水中上上下下,就像自己的心。
    见她默然不语,牛景和接着说:“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介绍一朋友给你认识,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归颜,其实我……”
    对于归颜,牛景和一直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责任感,到现在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归颜时的情形,风很轻,天空蓝蓝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儿栀子花的香味。他从早课中逃了出来,来到孤儿院位于山坡下的一个小湖边,小湖边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干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枝繁叶茂,连天蔽日,连近午的日光都懒懒的,几乎透不过来,他在树根下种了一粒合欢花的种子,种子旁埋了他平日里收集的宝贝,这个地方是他的秘密基地。每隔几天小景和就会来这里给合欢花浇些水。
    正当他走入自己的领地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入侵者,
    他悄悄的走近,看到了一幕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
    年幼的归颜正蹲坐在老树根下,手里拿着一支玉米,烤的金黄金黄的玉米,上面撒着些细碎的芝麻粒,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把玉米一粒一粒的抠下来,放在一个纸做的盒子里。
    盒子是绿色的,嫩绿嫩绿的,盒子稍微窄的那一面用铅笔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归”字。虽然字迹不大清楚,但是可以看出写这个字的人的郑重的态度。字上面用透明的粉红色的胶带粘了一下。那胶带很小,剪得是一个饱满的心型,在偶尔风吹过树梢的斑驳的阳光阴影里闪过一两道炫目的光。
    等到一只玉米被抠的差不多快完了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的把盒子的盖子盖上,埋到了树根下,等一切都做完的时候,这才拿起放在一边的玉米,一粒一粒的吃了起来,她吃的很仔细,连掉在地上的一颗也认真的捡起来,用衣角细细的擦拭干净后,放进嘴里。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槐花淡淡的清香萦绕于四周,这老槐的香气在少年的心中成了永远磨不掉的印记。就像刻在心上的一幅画,浅浅的,但是一直在那里。
    归颜这个人,外表通透练达,内心却常常惶恐不安,她本是聪慧的女子,凡事无不看开,但恰恰是因为看得太开,又觉人生不过如此。
    她对幸福总有一种不确定的宿命感,这就像她小时候吃玉米,她总是一粒一粒的吃,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幸福保存的长久一般。这种矛盾常常让她在幸福和不安之间裹足不前。
    过了这么多年,她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在树下埋玉米粒的小女孩。这十多年的漫长时光,如同一条锁链,把她禁锢了起来。
    “三年,真的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你还会回来么?”见他沉默不语,归颜接着问道。
    “不知道,也许会回来……谁知道呢”那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气氛一下子有些伤感,两人都默不作声。
    “小乌龟,”他说的意味深长,‘“你真得交几个朋友了,这么多年,你自己数数,除了我和婴宁,你基本上没和别人来往,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过下去。”
    旧话重提,归颜心里又不舒服起来,胃也隐隐作痛,周淮安是她的心伤,放在那里,说不得,碰不得,他就像她身上的一块旧疤,被秘密的掩盖在身体的某一处,外表光鲜亮丽,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到归颜又黯下去的脸,知道她不想提这个事,好像话题这一扯到周淮安,她就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儿,景和饶是再耐心,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骂娘了:“你是12580么你,一呼你就应。应召也没你快,你……丫的……”
    归颜低了头只是默不作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像只要一扯到周淮安的事,两人一准儿红脸。于是只好什么也不说。
    景和见了她这模样愈发的郁闷!
    正想训她几句,石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悠扬悦耳的《streetofthewind》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归颜手忙脚乱的接了起来,彼端传来低沉如和弦共振的男低音,“归颜。”
    是周淮安,他从来连名带姓的叫她,就好像两人之间没有这样那样的联系。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样刻意的疏离是让他人看得,毕竟名义上,他还是她的监护人。虽然这个被监护的早已经过了可以独立的年纪。但是他收养她的事实却是抹杀不掉的。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归颜匆匆忙忙的抓了包,手忙脚乱的落跑了,逃命一般。
    “哎……哎哎,别走啊你,我这还有正事……没说呢……”剩下修研法师一个人独自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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