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生活仿佛有了改善，应龙笑。她甚至有些期待每天涨水的那一刻，禹总是在第一时间跳进水中，希冀从她手里救回哪怕一个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她本以为他会懊恼，生气，却想不到他只是换上件干衣服，接着带着斗笠挖他的排水道。这成了她一天枯燥生活的调剂，她想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会不怕死到什么地步，会为了别人，舍弃自己到什么地步。
    “大人。”小官小心翼翼，应龙持续着出神的样子已经很久。
    “恩？”她皱眉。
    “这是明日的旨意。”小官微微颤抖。她懒懒的扫了一眼，20个人？好像一天吃不完呢。“不要。”她简洁的拒绝，想到吃剩下的食物在眼前乱飘的样子，她一阵恶心。
    小官脸色凝重，“大人是想放过人类吗？难道大人喜欢上人类了？”应龙笑，“开什么玩笑，谁会对食物产生感情啊。”
    小官脸色缓和，递上一坛酒去，“那请大人费心了。”
    应龙赶紧抱住酒坛，喜笑颜开，“没问题没问题。”算了，浪费就浪费吧，大不了全部毁掉。
    禹，这次你会怎么做呢？她单手托腮，手指随意的挥动，洪水肆虐。禹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跳入水中，拿出绳子绑在溺水人的手腕。水越升越高，她也烦躁起来，一脚踢烂身边的坛子，酒香四溢。
    “你为什么还不停手？”她恼怒的俯视他。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在浮尸中找寻着幸存者。
    “喂，我在跟你说话！”她挥手击碎所有的尸体。禹停下动作，“你不停手，我就不会停手，我不能看着我的家人朋友死在面前。”
    “禹，还有生还者吗？”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人们手里拿着工具迅速聚集。
    禹静静的看着她，突然拉着她的手腕向岸边游去，“还有一个。”
    应龙傻了眼，只能呆呆的看着女子们找来简陋的衣服让她换上。男人围在空地上喝酒，燃起堆堆篝火。
    “运气真好啊，这次这么大的水，还以为我们都要死定了。”男子爽朗的笑着，端起碗一饮而尽。
    “多亏了禹，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
    看到她出来，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姑娘你是哪里人？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啊。”女子以为她怕生，陪着她坐在一旁的火堆处。她顺手拿过酒坛，轻哼一声，“我在这里住了好久了。”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生活吗？他们是欢乐的，围着篝火跳舞，高声谈笑，喊着口号挖沟渠。他们是悲伤的，面对亲人一个个离去，眼睛里会止不住的流水，他们是脆弱的，洪水，烈日，疾病都能让他们凋零，他们又是坚强的，埋葬亲人后抹去泪痕继续抗争。她迷茫了，人类的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她不懂的表情，人类为什么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人类为什么会为了钱财夺取他人的生命？人类，为什么会如此的温暖。。。
    “要走了？”
    她坐在河边，害怕自己再不离开，便无法再离开。
    “这里有什么意思，酒难喝死了，而且牛羊肉也没有人肉好吃。”她心虚的别过头。
    禹笑，“是么？那，下次再见吧。”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温柔的笑容，竟然让她看呆。
    “大人，这是明天的旨意。”
    “哦。”她有点心不在焉。
    “大人，”小官叹气，“这个星期的数量一直没有达到，再这样下去，天帝会生气的。”
    她皱眉，“启明呢？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他？”
    小官疑惑，“您是说太白金星大人？”小官犹豫着，“大人已经离职很久了。”
    “他去哪里了？”
    “这，就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事情了。”小官笑，放下酒坛施礼告退。
    三十人吗？她淡淡一笑，会是哪三十人呢？是那天一起喝酒的？是那天一起跳舞的？是那天一起煮饭的？还是那些即将孕育新生命的？
    哀嚎遍野，连酒也没有以前的香了。这是第几个了呢？
    应龙，杀死那些人是什么感觉？
    启明，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真的很难受呢。
    “姑娘，前些日子到哪里去了？最近黄河的水真的很吓人呢。”女子温柔的笑，已经不便行动。
    她把脸轻轻贴在女人的肚子上，轻微的心跳声让她不禁露出笑容。
    “你很快就要当妈妈了吗？”
    女子笑，“是啊，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水势能够缓解。”
    她的脸立刻苍白，“你会怨恨吗？”
    女子摇头，“这是上天给予的试炼，我们会胜利的。”
    “启明说过，你们不会成功的。”她微微皱眉。
    浮尸遍野，她茫然的站立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的世界真的很可怕。禹站在她的面前，愤怒让他面容扭曲。他恶狠狠的指着那些尸体对她说，“你满意了？你满意了？他们全部都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她惊恐的后退，直到无路可走。禹渐渐化为洪水，将她淹没。
    浮尸轻轻撞击她的脚，她深深喘息着，是梦么？尸体的脸已经浮肿，还依稀能辨认出是那天一起喝酒的人。那天，他是用这只手给我倒酒的吗？她一口咬断手指。启明，为什么我的眼睛里会有水不停的流出来，为什么我会觉得人肉这么恶心呢？
    启明，我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厌烦，我可以放弃了吗？
    她静静的站在河面，看着水流渐渐趋于平稳。
    “大人，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对人类纵容呢？”
    她噘嘴，“我不要加入仙籍了，以后你们不要来找我。”小官冷笑，“大人，你以为会这么容易吗？太白金星大人是被贬入轮回的。他是一个傻瓜，没想到你跟他一样傻，竟然也喜欢上了人类！”
    她瞪眼，一掌拍碎小官的脑袋，随即懊恼起来，以后没酒喝了，怎么办？
    禹在岸边笑，“涂山生了一个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来喝酒？”
    “好啊。”她立即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