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冷眼看着那人。
    一旁的司徒白珖即便见识过那番光景，却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十四撇过他一眼，这男人，平日里的优雅此刻全无。
    “我说十三啊，真的有那么好吃？”
    司徒白珖咽了咽口水，话还是问了出口。
    司徒凛夜仍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桌上的食物，看也没看他。最后某人自讨没趣地闭了嘴。
    司徒白珖安静下来，这才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
    那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
    整个偌大的养心殿正厅里，静得只剩下碗筷时而碰撞的声音。
    这样的冷寂一直僵持到司徒凛夜放下筷子。
    十四望着那人，道：“既然你醒了，那我明日便和十一回绝世山庄了。”
    司徒凛夜轻咳了两声，温和地说：“这样也好。有十一照顾，你回去我也放心。”
    司徒白珖暗咒，这是什么鬼话，就算没有他在，凭小十四的身手，还没办法自保不成。
    只是，这家伙答应得也太痛快了点吧……
    明明不惜自残，处心积虑地把小十四骗回宫，却因小十四一句话，便这么轻易地答应让她离开？
    司徒白珖一脸狐疑地看向他。就连一向最了解那人的十四，也有些意外。
    那人还是在笑，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凤眸里闪烁着寓意不明的光芒，却看得司徒白珖胆战心惊。
    他指了指桌上那些残炙，说，这样看来，道是十四最后为我做的一顿饭了。
    她想了想，硬声说：“你身上的毒，早些解了吧。”
    司徒凛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十四，笑意渐冷。
    “十四，”他唤她，声音却很轻，不知是不是虚弱使然，“既然决意要走，就不要有太多记挂。”
    司徒凛夜这么说着，脸色愈发惨白，身子也晃晃欲坠。
    他这伤，到底伤的很重。十四心里一疼，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了，司徒凛夜恢复了笑意，置于身后的手却握了起来，他仍旧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对她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若回头，我不会再放你走。”
    言毕，黑色的身影便没入帘内。
    十四神色有些黯然。坐回位置上，听得司徒白珖叹了叹气，说：“你们这又是何必，这么置气，受折磨不过还是你们自己。”
    十四咬着唇，低声说：“十一哥，我与凛夜说好的，我和天下，只取一个。”
    ****************************************************************************************
    流年易逝。
    彼时，他们仍是孩提。
    在绝世山庄那株参天的老松下，十几个皇子围拢到一起，对父皇牵着的女童无不好奇。
    隔着一群聒噪的皇子们，十四一眼便捕捉到那道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远远地落在一处，明明很寂静，却从身上散发出冷漠逼人的气势。
    那一刻，她再也挪不开视线。
    于是她便怔怔地望着他，却在那时，发现他也在看着她。那是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孩子。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发现而躲闪，眉宇间闪动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样的从容不迫，仿佛这世间上的一切物事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他们把她带到他的跟前，方才回了神。
    父皇说，那是她最小的哥哥，凛夜。
    先前离得太远的缘故，还未把他的模样看清。靠近了，才发觉那人，竟漂亮得有些夺目。
    这第一面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十四总会想，司徒凛夜从小就是那么精致的一个人，也难怪他越成长，便越长成为让人无法移目的男子。
    十四把这形容为，妖“颜”惑众。
    也从那时开始，两个人的命运齿轮紧紧地嵌合在了一起。
    ****************************************************************************************
    “主人。”
    一条影子迅速蹿出，接住了司徒凛夜就要倒下的身子。
    司徒凛夜薄唇紧抿，忽然俯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眼睑微阖，休整了片刻，凤眸再次睁开。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司徒凛夜淡淡地问，神色平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有几路人马正赶往京城，想必近日是要有所行动了。”
    “盯紧他们。”
    “是。”
    “另外……”司徒凛夜咳了咳。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摊开掌心，那儿躺了一颗黑色药丸。
    “让御膳房给十一做些宵夜送过去。”
    “是，主人。”
    ****************************************************************************************
    帐内，伊人熟睡。
    这是养心殿的偏厅。十四在宫中并无寝宫，连着守了司徒凛夜几天，甚是疲惫，索性便在此休憩下来。
    来人悄然覆上了暖榻，顺手掀开了薄被。
    长臂一伸，便把床上的人攫进怀里。
    玄黑色的袍子与她一身白色宽袍对比强烈。
    却无碍于两人的贴近。
    闻得那熟悉的呼吸，灼灼地扑在她的颈上，她幽然转醒。
    睡眼间仍有些朦胧。
    十四只觉自己被缚，想也不想便抬起一只手，朝对方袭去。
    招招杀机。
    那人也出了手，应对自如。却也只是挡住十四的攻击，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
    直至响起一阵闷哼，那声音让十四收住了手上的凌厉。
    反复眨了几次眼睛，终于看清楚躺在身旁的那人。
    “凛夜？”
    她呆呆地叫了声。引来男人的轻笑。
    几个月的分别以来，头一次听见她唤他的名，司徒凛夜心中很是欢喜。
    而十四此刻却蹙下了眉。
    她冷然道：“司徒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司徒十三，她不高兴时便会这么称呼他。不过眨了几眼的工夫，这称呼倒转变得很快。
    司徒凛夜暗忖。
    不喜欢她这副别扭疏离的小模样。他这人，一向见不得她生气难过。
    下一刻，十四就再也没有时间跟司徒凛夜赌气。
    他清凉的薄唇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瞬间转成了火热。
    她措手不及，瞪大了眸子。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
    一吻，欲/罢/不/能。他的舌辗转在她的唇齿间，狠狠地汲取每一片馥香。她甚至来不及挣扎，便已融化在他强烈的气息里。眼眸微拢，目光迷蒙。
    理智在他的大掌探进衣襟时找回。那阵凉意让十四不觉瑟缩，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奋力地一推。
    那掌力按在司徒凛夜的伤处，他轻哼，身躯随即往后一倾，眼神低暗。
    十四垂眼，目光触及凌乱敞开的衣襟，不禁大窘。
    再不顾及其他，手上又发起了攻势。
    那人却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掌扫到了身上。
    十四一怔：“你……”
    司徒凛夜又把她拉进怀里。
    这下安静了，司徒凛夜嘴角微扬。
    “为什么不躲？”她把脑袋埋在他胸前，闷闷地问。
    “气消了？”他轻笑，问怀里的人。
    她眼角不由泛起了酸涩，咬了咬牙，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