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良辰美酒,遇了谁,醉了谁 第十九章 四面楚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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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在攸舞的混沌中匆匆过去。她隐约记得印采说,这个那个城邦的城主已经应邀抵达飞雪连,慕欧澜正忙着带他们游飞慕城。
而她只要一静下来,就控制不住地想,鸣寒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来?他是否恨她?他是不是已经根本瞧不起她了……
这样的想法愈加强烈,几乎让她陷入了极度焦躁的煎熬。
临近傍晚,她再也坐不住了。
“印采!印采!”她急切地唤着现而今唯一有可能帮她的人。
印采急急忙忙赶来:“什么事?”这几天攸舞的消沉让她几次三番看不下去,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攸舞恳求地看着她:“我要去见他。你帮帮我。”
印采一惊,疑心道:“副主……你该不会要逃婚吧?”
她倒是想。可是她背负不起破坏飞雪连联谊的罪孽和谴责。她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那你现在去找他还有什么意义呢?长痛不如短痛……”
“你不要对我说这几个字!”攸舞吼了出来。她以前从来不晓得,这是多么无情多么冷酷的一句话!凤鸢也这么说,但她没有一丁点的在乎!不能和鸣寒在一起,痛一生又如何?什么长痛短痛,通通都是废话!
“我要见他,我必须要见他,否则我真的要发疯了!你懂吗!”在消沉中积聚的痛苦爆发出来,仿若字字血、声声泪。
她当然明白再去见他也挽回不了任何事情。可这几天来,他对请柬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派人送来只字片语。她惶恐地猜测着他的想法,伤心抑或愤怒?他会不会借酒消愁,他会不会决心忘了她,永不见她?
有时候她想,她与他唯一的交错也就那几天,最亲密也不过两个晚上,他如果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她,对她虽是苦,对他却是福了。
但不管怎样,她要见他,她要亲自向他解释清楚,哪怕解释过后他还是不肯原谅她,至少她不用带着惴惴的遗憾过一生。今晚之后,她会老老实实地将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然后嫁给慕欧澜,从此以后,除了飞雪连,她的心里不会再有其他。
攸舞淡淡道:“我卯时前会回来。”不是商量,不是请求,只是叙述。
印采叹了口气,终是妥协:“好吧。这里我暂且替你挡着。但卯时城主会亲自来安排沐浴更衣上妆,切莫晚了点。”
*
墨上城本也算是圣城,然而它的样貌却与天城差别很大。天城光耀万丈,而墨上城朴实无华,街街道道仿佛书中所描述的人间景象。天色渐黑,此刻路边的小店纷纷收摊,空气中布满了归家团圆的恬静。
攸舞问了几个城民,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鸣寒的府邸。他的府邸就坐落在城中央人烟相对稀少的巷子中,除了外墙上的梅花雕刻,也就没其他奢华的装饰了。攸舞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翻墙进了院子。
乍一看,让人有误入了一个树林子的错觉。这一厢翠翠地栽种着竹子,隔着篁竹,能够依稀听到击打佩环般鸣鸣的水声。攸舞拨开竹竿,见到一清澈的小溪溶溶地流向院子的另一头,水很浅,水底的溪石被打磨得锃亮,迎着刚爬上来的月亮,竟泛起柔和的光芒。水中的鱼儿俶尔怡然,俶尔远逝,自娱自乐得分外愉悦。
如斯的景致,却看得攸舞更为惆怅。她遗憾,遗憾这一生她错过的数不清的美好。
面前有一座临溪的小木桥,另一端是大片的梅树,隔着树枝上星星点点的花骨朵,攸舞看到了一座楼阁的檐角。想必那就是鸣寒的住处了。
跨过小桥,沿着雨花石铺就的小路,沿着缦回的廊腰,她终是走到了他门前的庭院。
还未往前再迈一步,却听到房中瓷器打碎的声音。
“闭嘴!给我滚出去!”
随着谁的一声怒吼,门打开了,一名侍女跑了出来,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攸舞呆立在原地。
鸣寒?
那侍女经过她时停下了脚步,将将止了抽泣:“这位姑娘,我家主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他……”攸舞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沙哑了,“他怎么了?”
“主子三天前刚回来时接到一份请柬,怒得当场掀了身旁的桌子。”侍女说着神色黯了下来,似有些后怕,还有一些忧心忡忡,“然后便一直饮酒度日,谁也劝不了他。圣主昨日赶来,和主子闭门谈了一个时辰,还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攸舞已经不知不觉走向了房门处。她听到侍女说:“姑娘,还是让我领你出去吧……”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也不想再听。她站在门口,心想,看到鸣寒之后,她不晓得会不会一巴掌抽死自己。
她艰难地迈开步子,走进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右手边是一个书房,他不在那儿。看向左边,攸舞才终于发现了他。
他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头靠着窗沿,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风吹进来,扬起他凌乱的几缕发丝。
他的手里没有酒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酒壶,壶口朝下,里面所剩无几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滴下。地上是一二三四五五个空罐,还有零零散散的瓷片,和红色的碎纸片。
攸舞转身关上门,往房里走了几步,讷讷地想着该如何开口。
脚下不慎踩到碎片,噼啪一声,引得鸣寒转过头来,不耐烦道:“我说了不要来打扰……”
他的话在看到攸舞的一刹那断了。
攸舞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哭了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之于他已经如此重要,重要到他离了她仿佛就只剩下绝望。
而她……却还厚颜无耻地来这里告诉他:虽然她不愿意,可她还是要嫁给别人!为了什么?只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她就把忏悔带来的痛苦强加在他的头上!她口口声声自己重情重义,其实她根本就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鸣寒似乎忍受不了与攸舞对视,又把头转向窗口,疲惫地说:“你还来做什么。”
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她想说对不起,想说她不值得他难过,想说请他忘了她,然而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她最后只说得出三个字:“我想你。”
是了。这才是她真正来这里的原因。她想他,想到疯狂。
鸣寒闭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如此不守妇道。”既然想我,那你可愿意留下来?舞儿,你究竟是为何而来?
攸舞犹犹豫豫地向他走去,直走到他的身旁。然后,她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身体斜靠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吻上他的嘴角。
她心底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知,原来她已经对他迷恋到如此地步?
而他的心,似乎也漏跳了一拍。
他转过身来,两手抓着她的双股将她抬坐到自己的腿上,狠狠地吻她。攸舞被他搂着,他的双手揉捏着她的衣衫。而她紧紧依附着他,仿佛一离开就会失去生命一般。
两人从桌上吻到床上,拉拉扯扯地除去了彼此的外衣。他的双手撑在她的头旁,她的手攀上了他光滑的腹背,恍惚间她有一种他就是她整个世界的错觉。那样的感觉,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拥有了。
鸣寒喘着粗气,轻轻问道:“准备留下来了?”
她的动作一滞。意乱情迷后渐渐泛出一丝理智。她来这里,是为了解释,为了道歉,为了诀别的……
然而就是这一滞,让鸣寒明白了一切。
他抬起身子,下床,冷冷地看着她:“是我多问了。我在你心里,怎么会有雪凤城重要。”
“鸣寒……”攸舞坐起来,他的讽刺,让她有些怕。
“你既然还是要嫁给他,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突然严厉到可怕,“莫非,舍不得熊掌也放不下鱼的副主大人,想要我做你的情人?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他以为她来投怀送抱是因为想通了,要与他在一起。他真是太可笑了,太高估自己的分量了!上官鸣寒,你等了她七百年,终于等来了她,于是千方百计地对她好,可她呢?她把你当什么?对她来说,你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戏一场!
可是我等了你七百年,你凭什么不与我一起?!
看着上官鸣寒眼中越来越深的怒火,攸舞不禁有些瑟缩:“我想跟你解释……”
“我只问你,”他打断她,“在天城的那几天,你可知道你已与别人有婚约?”
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轻声道:“知道。但是……”
“够了。”鸣寒的语气已经降到了冰点,他从地上捡起攸舞的衣服,扔到她的身上,“穿好衣服,出去。”
“什么?”
“你听到了,我让你出去。”
他赶她走?他……
她眨了眨眼克住眼中几欲流下的东西,咬咬牙关。这是预料中的,不是么?她到底伤他,他要恨她,她也能理解。
攸舞默默地穿上衣服,最后一次,徒劳地说:“在天城的时候,婚约一事……”
“够了。”鸣寒抓起她的胳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
攸舞跌跌撞撞地跌到门外,门随即被“砰”地关上。她无力地敲着,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鸣寒……我真的不知道……”念着念着,潸然泪下。她不知道他在那一头有没有听到,抑或是他听到,却不愿再宽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