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是从街边的女厕里发出的，但新一和白马依旧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被留下的快斗和Bill面面相觑，最后快斗无奈道：“我们等他们吧。”
    没想到Bill却是一脸兴奋地拉起快斗的手跟着往女厕里拖：“好，我们进去等。”
    “……”喂！快斗在心底大喊，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要进去之类的话，外国人果然思考方式奇特吗？
    他心底的吐槽还未结束，人已经被拖进女厕中了。作为经常扮女装的怪盗，这算他见过的最脏的女厕了。说它脏，并非里面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而是一进门的第一个隔间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隔间门被完全推开了，里面那具女尸斜坐在座便器上。尸体全身赤裸，身上有许多刀痕，但血流得很是奇怪，地上看不到血迹，可四周的墙上却布满了血点。女人的衣服被整齐地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其上沾满了血。死者死亡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尸体下端呈现深褐色尸斑，面部也已下陷。本来厕所便是苍蝇的聚集地，如此一来，苍蝇便更多了。
    快斗看到眼前一幕，不觉范围地撇开头，感觉自己的胃都在翻腾着。转头时他不小心看到了身旁的Bill，他本以为Bill会和自己一样的反应，却不想对方只是瞪大了眼，狠狠地看着尸体。
    “Bill？”
    听到快斗叫自己，Bill立刻反应过来：“怎么了，黑羽同学？”
    “您……似乎……”
    “我是第一次看犯罪现场！以前都只在电视上看过呢！”
    “……”
    快斗无语把头转向另一边，看着被刷得粉白的女厕墙壁，他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为什么……自己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
    快斗本以为新一会在警察到来前离开犯罪现场的，毕竟他工藤新一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况且，此时新一和快斗两张相同的脸同时存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默默在一旁叹着气，快斗是无比的头疼。他真后悔自己不该一时玩心大起去气球屋，如果快点离开……但已没有如果。快斗想了想，突然靠向旁边的墙，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果然，Bill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开了。他靠近快斗，一脸关心：“黑羽同学！你怎么了？”
    “我……”快斗掩着嘴，表情好是难受，眉毛快要皱成一团，额角逼出了细细的汗珠：“我觉得……好恶心……”
    新一和白马都在尸体边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Bill就算再想待在现场，看快斗这样也放心不下。他似是留恋地看了尸体一眼，扶起快斗：“走，黑羽同学，我送你回家。”
    ***
    梦一旦做得太久，似乎就不容易睡醒了。梦里的东西仿佛就是真的，或许该说现实已经变得比梦境更加不真实，才会让人想沉溺在梦里，就算装死，也比面对现实来得容易。
    可是……
    像是被凭空出现的力量狠狠一扯，一阵剧烈的头疼之后，快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做了个很长的萌，梦了的是他依旧闪着光横行的怪盗基德，戏弄着警察，穿梭于暗夜。白色的预告卡片总能以最凌厉的形式划破警方的防线。而在那群警察中间，有一个穿着青色西装的中年大叔，嗓门又粗又大，样子滑稽得有些可爱。
    只要梦里出现了那个人，他就会惊醒。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从前是因为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会被那个人抓住，现在脑海中却浮现的是他临死前浑身是血的一幕。
    想忘都忘不掉的场景，只要闭上了眼就会想起。他没有告诉新一自己有多内疚，他更不敢去向青子坦白一切。
    “……”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快斗缩起身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中森大叔，你都离开那么久了，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呢……放心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报仇？
    快斗说到这个词语时自嘲地笑出声来。他说要替自己的父亲报仇，结果牺牲了心爱女孩的父亲依旧一无所获。这就是他的复仇。明明自己就是个废物，还要硬撑出一副强悍的模样……
    “太可笑了……”他喃喃道，把身体蜷得更紧。
    忽然传进耳中的声音让自言自语的快斗吓了一跳。他朝声源看去，新一端着一杯水从门外走进。他轻轻把水杯放在快斗的床头，自己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好点没？要不要喝点水？”
    “我……”快斗很想脱口而出问他自己是怎么了。记忆里他和新一卡着新年的最后一天去逛庙会，路上遇到了白马和新任的矮子娃娃脸外教Bill，然后四人一块打了气球，再之后……
    一直浑沌着的脑袋终于有了几分清醒，快斗拍了拍头：“啊！想起来了！命案怎么样了？”
    “不知道。”
    “诶？”新一干脆的三字回答弄得快斗一头雾水。推理狂怎么会不知道案件的情况！怎么看也该是解决案子后得意洋洋地对他描述自己的破案过程，怎么回事这副反应？“你知道真相后因为发呆让白马抢先公布推理，所以你不想再提那个案件才敷衍我说你不知道的嘛？”
    小心而又委婉地问出问题，快斗端起身旁的水杯捂在手里，等待着新一的回答。
    然而答案真的只有“不知道”三个字。
    新一说：“当时你忽然昏倒，搜查一课的人万一来了也不好交代你的身份，所以我就先带你回来了。反正……白马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如此，可快斗仍看到了新一脸上明显的失落。
    让一个侦探放弃案件，就像抢了孩子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一定很难过的。
    快斗握紧了水杯。谁是带着温度的，适宜的温暖沁进心里，让这既是开了暖气也能感觉到寒冷的天气多了几分暖意。
    喝了一口水，快斗察觉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我忽然昏倒？”
    当时他明明是想逃过警方视线所以假装看到尸体恶心不适打算自己溜号的，怎么变成昏倒了？
    新一点头道：“我也不清楚你怎么了，本以为你是在装病，可看着也不像，而且若是装的总不能一装就是两天吧。你怎么可能不饿醒！”
    “……最后一句可以不用说出来。”快斗眯出半月眼，刚刚严肃的气氛就这么被一个“饿”字给毁了。快斗摸摸肚皮，是有点饿了。
    “有吃的吗？”
    “……”真的是饿醒的嘛？新一无语地又点点头，“你去洗漱，我去帮你把菜热一热。”
    “哦。”
    在床上坐了很久，血压已经平稳。快斗放下水杯，把被子一蹬踢到角落便从床上跃了下来。
    他真是饿坏了……
    ***
    刷完牙，洗好了脸。
    快斗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见到吃的，快斗的心情好了不少，可刚靠近桌子，他勾着笑容的唇角就垮了下来。
    青菜，豆腐，粥……还都是小碟的……
    “喂大侦探，你不会说因为我耽误了你华丽地侦破案件所以趁机报复我吧！”快斗都饿两天了，他可不是为了醒来吃素的！转念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进入他的脑中，“难不成这个月的预算被你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花光了！”
    “……”再一次无语，新一倒在沙发上，默默打开电视，淡定地搁了几个台，在发觉快斗即将到达抓狂点的时候，幽幽开口，“灰原来看过你，她说你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睡觉才会昏倒的。睡眠不好外加你刚醒来胃还没张开，吃太油腻不好，我就做了些口味比较清淡的菜。”
    虽然新一把理由说得轻描淡写，但快斗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关心。
    不再挑三拣四，他乖乖坐下，饭菜都清淡可口，透着新一不着痕迹的体贴，吃着很是美味。
    饭菜还没吃几口，却听新一关小了电视的声音。
    “黑羽。”
    “嗯？”快斗嚼了几下，把饭咽下，这才腾出嘴来，“什么事？”
    “中森警官去世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快斗默默放下了碗筷。
    新一继续说着：“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们一起把他们找出来。”
    新一口中的他们是指那群黑乌鸦，快斗当然明白。可说着那么轻松，要做到却是那么的难。
    快斗无声地朝新一的方向点了点头，可惜背对着他的新一，是看不见的。
    电视的声音又被调大，快斗继续扒着饭。饭碗不一会儿就见底了，快斗盯着手中的碗，又开始发呆。
    ***
    绿色的是青菜，黄色的是豆子，橙色的是胡萝卜，白色的是粥。
    几种颜色混在一起，视线渐变模糊，顿时快斗又觉脑中一阵昏眩。
    “砰……”
    快斗的身子一个不稳，碗不小心脱手摔到桌上。幸而他反应及时，才没有让碗再掉到地上。
    “你怎么了？还是头晕？”新一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转过头来。
    快斗朝他摆摆手，低低喘了一会：“我没事……”
    这种晕眩的感觉，他觉得似曾相识。并非在梦里，也不是由于记忆障碍产生的类似感。这样毫无预兆的意识中断，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呢？
    不论怎么努力，他都回忆不起。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快斗的身体向来很好，若不是为了救某个乱跑的侦探，他的身子大概会更好。
    他一边想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惨剧。已过晚上九点，他倒也不担心大侦探会虐待自己没有吃晚饭。
    剩下的菜用保鲜膜盖上放入冰箱，在并不拥挤的冰箱里，他一眼看到了角落的一块蛋糕——包装得很精致，那是在逛庙会时他说想吃却因去太早没有买到的巧克力蛋糕。
    轻轻合上冰箱门，快斗叹了口气来到客厅，在与新一所坐位置呈直角的沙发上坐下。
    “工藤……有些事，一直忘记告诉你……”
    声音不大，断断续续。但没有被电视声淹没。
    新一到看他严肃的表情，便关了电视。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改谈谈了……”
    正襟危坐，两人面对面，开始了交谈。
    窗外的天早就暗下，风吹过高大的树木在窗纱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而光，总会将它们驱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