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医点点头，魁星楼是前朝隆庆皇帝建的藏书楼，不过后来荒废了，只留下些不入流的书籍，像唐代的传奇、宋朝的花间词选之类的，他小时候做过瑞卿的伴读，两个人在书堂上不好好学习，没少溜到那里去瞎看。
    “对对对，就是咱小时候玩过的魁星楼，本王不知怎么就去了那里，你猜怎么着？”
    叶太医不想猜，瑞卿王爷也不用他猜，自己就说出了结果：“她就站在那楼上看星星呢，呵呵，本王看到她时，真、真真觉得她是个仙女，知知、知道本王找她辛苦，所以引本王来、来来看她，呵呵呵……”
    瑞卿的脸上难掩的幸福笑意，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让叶嘉若不好意思打断他，可是……“我要迟到了！改日再听王爷续说情事！”说着，脚底抹油——开溜。
    “哎，我说那谁，本王没说完呢！”瑞卿想去追叶嘉若，可叶太医是两条腿，滋溜滋溜就从小骡车的行列缝隙中穿了过去，他是四条腿儿，还真不敢冲撞了车列，眼看着叶嘉若跑得无影无踪。
    叶太医几乎是一口气跑进宫的，他心里乱的很。瑞卿王爷觉得今日春光明媚、落英缤纷，可他却觉得晚春时节简直就是风住尘香花已尽。王阳明说：“此花不在你心外”，叶嘉若以前不信，如今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刚进太医院坐定，医女凌蝶就进来说：“大人，关雎宫来人了，说贵妃娘娘不大舒服，让您过去瞧瞧。”
    “噢，”他只好赶紧寻了自己的医箱子，匆匆跟了过去。
    关雎宫辉域殿里，宸贵妃躺在床上，床帘放着，叶太医进殿行完礼，并不能直接“望”诊，先到外殿去询问贵妃近身侍女、太监们一些贵妃此次生病的起居、表现。
    贵妃身边的宫人属于难打发的，为了多问些问题，以防止误诊，太医们常常要备些碎银子，贿赂他们，让他们多提供信息。还好，叶嘉若随身携带了一些，送出去之后，果然收到不错的效果。
    “大概从初三那天开始，娘娘觉得头有些晕，四肢乏力。”贴身大宫女说。
    “对对，是初三，后来就让她躺着，她一向爱早起，最近却不大行。”小宫女加了句。
    “天气渐暖，娘娘说她胃口不好，连着几日进食不好，前日备了酸梅汤，才稍稍多吃几口。”太监捏着嗓子似地说。
    “昨晚用了些稀粥和小菜，不知是哪样不合胃口，一直到早晨都说反胃，觉也没睡好。”大宫女补充说。
    “今天给娘娘特意备了她平日爱吃的苏子叶饽饽、萨其玛和酸面儿汤，结果只吃了一小个饽饽、两口萨其马，就头晕地不行，奴才们忙扶着娘娘回寝殿休息了。”
    叶太医又问了两三个问题，详细地记录了，便进殿来，大宫女掀起床帘，让他窥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下了帘子。叶嘉若看到宸贵妃面色煞白，看着十分虚弱，较之之前样子似乎消瘦了些。
    小太监拿来个软垫子，铺到床前的踏脚板上，宫女们将贵妃的手臂由床帘子里扶出来，太医跪在垫子上，开始切脉。
    叶嘉若平复了下呼吸，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先后扣到她白皙的手臂上，准确地找到桡动脉，由浮到中渐渐加力，感受脉搏的跳动。诊脉注重寸、关、尺的准确，先定关，关前为寸，关后为尺。寸关尺三步有脉，若节律齐整，来去从容有力，则为“平脉”。
    可是很明显，贵妃的脉象滑而有力，尺脉清晰，按之不绝，如岩石经由溪水涤荡，浑圆天成，可以感到身旁水流涌动、潺潺不绝而过，平滑中又见厚实。嘉若微微闭上眼睛，他已确定这是“滑脉”，但是不是所有的滑脉都指向同一个问题。
    他再次确认，中指指腹力度加强。他记得前朝医术最为精湛的闫纯玺太医说过：“其血留气聚，胞宫内实，故尺阴之脉必滑数。”
    睁开眼睛，松开手指，站起来轻舒了口气，对屏息凝视等待他给予诊断结果的宫人们说：“娘娘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