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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管家在帘外端着装满水的青铜器皿,左臂搭了锦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里头的一老一少皆是自己服侍多年的主子,若劝了老的,让小的道个不是罢,却又想那孩子总归可怜,在外头受了气,也该有亲近的人安抚下才好。可若是拉了小的一把,那老的一身子倔强傲骨定会受了闷火,这几日的清火汤药也白喝了去。
    进退两难间,只能立在门帘一处静观其变。倒见那乖张的娃儿拉长了脸,消瘦的脸颊让李老经不住一阵伤神。两月前还是个伶俐的孩子,像只百灵鸟唧唧喳喳的对他说着关于一个俊朗的青年,木讷的有些可爱,但终归还是肃静的。那小伙让这孩子头疼的摸不透,猜不着其心思,放了一门子的心就钻研在了那儿。
    清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探听一个人对于乌衣巷而言确实极为方便的。李老是怕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吃了暗亏都不知晓,暗暗遣了门里擅长追踪的好手偷偷寻了那青年,这孩子倒是个沉稳之人,心思缜密。探子暗探了他三日才在其所居住的客栈现身,那小家伙却一点也不惊奇,请了探子进屋吃酒,不骄不躁的说道:“晚辈等你们很久了,请坐吧。”探子倒也开门见山:“本家老先生的心思都是放在公子身上,近几日得罪之处也请见谅。”
    青年笑了笑:“前辈可别这么说,您到也没犯着我什么,更何况双生乃大将老先生的爱徒。您这般说辞,樊黎倒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提起搁放在几案的酒壶,替那暗探倒满了酒,“大将老先生最近可安康?”
    “长老精神矍铄,神采不减当年啊。”探子抿了口酒,舌尖有些辛辣,“倒是小兄弟你青年才俊,该是有翻大作为的人。怎的面色有些郁结,可是遇到了不尽意之事。”他双眸探事精准,这樊黎韬光暗藏。明知自己只是个跑腿之人又连扰他三日,却安分端坐在一旁不显出他那公子哥的傲慢反而以礼相待,实属难得的大体。从刚见面的波澜不惊,又寥寥几句便见严谨,料想面对这般人物,若是从旁敲击得来的消息定是互打太极,还不如直接道出目的来的舒心。
    “谢前辈关心。小儿怎敢面露郁结之色,只是近来有些疲倦,想是这秋老虎闹得罢。”傍晚的暖风从隔扇钻了进来吹动了衣摆,樊黎抚了抚搁在对襟处的发梢,歉意的说道,“您看这倦意来的也恼,父亲千叮嘱万嘱咐的教我到了这清水镇该立马拜访大将老前辈,可这访礼不知怎的才合大将老先生的心意。”
    乌衣巷的探子本是老谋生算,看惯了炎凉百丑,心中不经冷笑。这青年已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若再不离去恐怕丢了皮脸是小,遇到了那阴晴不定的小煞星可不妙。况且李老的嘱托已办完,也该回去禀报。暗自度量间回道,“樊公子的这番心意,长老定是心领的。眼见天色不早,老儿也回去了。乌衣巷门规繁杂也不好触犯,告辞。”探子一起衣摆站了起来,那樊黎也急忙起身做辑说:“招待不周还望前辈海涵,有前辈这几句话,樊黎也心安了。明日定取了访礼登门拜访大将老先生,还望前辈多美言几句。”
    乌衣巷的探子临出门前,那为他开门樊黎又笑道,“假日悠闲定是请了前辈往清水湾品酒小憩。”“只要公子不嫌弃小老儿便可。”
    探子步出樊黎房门,便形色匆匆的混进栈内那群酒囊饭袋中,不消多久就看见自家公子径直往那樊黎的房间走去,那张脸神采奕奕。
    探子迂回谨慎的到了乌衣巷的偏门,一闪而入便见等的焦急的李老,将近三日来观察的结果一一汇报。
    听完探子的回话,李老神色忧郁的便叫他遁去,“今日之事断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诺。”
    李管家守着这乌衣巷年近六十载,看透了镜中花,水中月的年岁到了花甲。心心盼望双生这孩子有朝一日远赴西域登上教主之位,可哪知却在关键的这一年里情动。倘若今年练不成无上心经第三重,那远在天边的主上定然会为其选择双修人选,这孩子情何以堪啊。又想这樊黎可是樊家的嫡系子孙,那樊家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里边的姨娘均是个个娇艳,多的是可人儿,心尖宝。他可是真心袒护相貌只及中上的生儿?更何况这男子相恋的风气在这里可不怎么抬得起头。难道那年轻人看重的会是冰火明珠。李老心中顿时一惊,可细细思索却又在哪里对不上头。
    双生眉目间的雀跃何止这几日。近几年里他时而忧心,时而欢喜,那无上心经荒废了两年多时光才勉勉强强攀上第二重。问他想什么吧,就给你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不耐烦的一句,“没什么,你们多心了。终日窝在清水镇里能有什么可想的。”语气疏离,神情忧郁,拿起烟杆便狠狠的抽。把乌衣巷抽得个乌烟瘴气。想来,这孩子与樊黎相识可能不止这几日光景。可有谁会花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人生上,就为了取一颗他不知道该如何使的珠子?
    罢了,罢了,但愿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可哪知,今日之忧明日成谶。老李假若当时知晓过后的变故,肯定是想着法子在那晚阻拦双生,若真非去不可也带上个暗卫,且通报了大将长老去。
    可俗世间哪来的后悔丹药。最后也落得个无可奈何直跺脚的悔意。
    那晚过后,第二日清早便见双生愤然的撞开乌衣巷的大门,煞红了眼直冲自己的院落。期间掌口生风,将闻声迎来的好几下人打残,边吼:“别拦了我去路。”翻墙而入只取密室。可密室里留在他眼里的确是一个空木盒子。
    “樊黎,你欺我感情也就罢了。你是将我推入绝境。”此时的双生顿失了活力,连墙也靠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盒子苦笑。
    当半月后,某日的夜晚传来一记撕心裂肺的尖叫,双生犹如浴血邪魔般抓着一个孩童的断头,扔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下人脚旁,阴恻恻的说道:“把他的头还有这具身子丢到后院喂狗。”顿了顿,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般,咧开嘴没心没肺的笑,“把他的心掏出来,我想试试清蒸心肺的味道。估摸那心还是热的,动作快些免得里边的死血注入心肺里便失了滋味。”
    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大将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想必能在乌衣巷里潜伏又不被人知的估计便是这童子吧。
    李管家端着青铜器皿的双手,看着膳房内这师徒俩紧张的气氛,估计自个进去了也殃及池鱼。连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故终是要让双生面对的,轻叹了口浊气,低头便看见器皿里的清水不再温热,那沟壑纵横的脸填满了青铜的色泽。正欲反身离去,却听到里头的大长老轻柔的说着什么,接着便是双生轻轻的啜泣。
    那孩子终于哭出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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