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魂若惊天 第十二章 沐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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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冰部】的住所被分配在【清风楼】,位于【观月楼】对面,相较于【观月楼】的芬香,【清风楼】更显清淡静谧。
天魄随着宫紫苑穿过断桥,身侧湖水飘漾,绿竹婆娑,淡淡的竹香迎风扑来,将一身浊气洗涤无疑。天魄无心欣赏,只是凝神瞧着那洁白如云的宫紫苑,总觉得那股冰冷寒意越发浓重,似乎隐约是向自己而来,不由暗自留心,惊疑不定。
白纱归静,微微侧了侧头,宫紫苑淡淡道:“小子,我有话要问你。”声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之中似乎没有什么暖意,使人听来不知喜怒哀乐。
天魄愣了一愣,恭敬道:“宫师叔,你喊我魄儿就好了。”宫紫苑神情漠然,依旧淡淡道:“不必了,只要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天魄见她语气冷淡,似有意要与自己拉开距离,不免心中有气,道:“宫师叔请说。”
宫紫苑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说话,天魄眉头微皱,忽听她缓缓道:“迂老爷子有没有将‘风流万象’传授于你?”
天魄愣住,一时不知她话中意思,宫紫苑见其不语,转身面向他,“嗯?”又问了一声。天魄望着她那冷若冰霜的容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头道:“是,不过…”
“行了!”宫紫苑突然截断他的话头,道,“你向我出招吧。”
天魄一惊,此刻他是完全搞不清楚宫紫苑的意图,摆手道:“不成不成,晚辈答应过爷爷,不与他人动武,何况晚辈万不是宫师叔敌手,请宫师叔原谅!”
宫紫苑目中寒光一闪,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了?”天魄重重点了点头,宫紫苑黛眉微蹙,然后,右手一抬,一道寒冰之气直往天魄胸口刺去。
这一下出手奇快,毫无征兆,天魄始料未及,万想不到宫紫苑竟会不顾身份,突然向他出手,而且还是如此犀利一击,顿时手忙脚乱。情急间身子后仰,要待避让,但宫紫苑何等修为,既然出手,哪还能容他闪避,寒冰如剑,眼看就要破入天魄胸膛。
不料天魄避无可避,索性站立不动,竟是要坐以待毙。宫紫苑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寒冰在他胸口一厘处断然停滞,若再稍进些许,天魄便要破膛身亡了。这一刺一收,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由此看出,宫紫苑的修为如何高深莫测,收放自如了。
“你不怕死么?”宫紫苑恢复冷漠表情,神态平静地说道。
天魄心中惊惧,脸上却是笑道:“当然怕了,但晚辈知道宫师叔只是为了逼晚辈出手,并不是存心要取晚辈性命。”
宫紫苑目光紧攫着他,异彩连连,似乎大有深意,末了才徐徐转身,以那冰冷的语调道:“臭小子太过自信,迟早要吃大亏!”
天魄受教道:“多谢宫师叔教诲,晚辈铭记于心。”宫紫苑冷哼一声,当先走了,天魄暗松口气,此刻才发觉浑身虚脱,整个背脊全是汗水。方才他兵行险招,实是无奈之举,宫紫苑的寒冰太过犀利迅捷,即使全力相抗,怕也要身负重伤。所幸他判断不差,宫紫苑当真只是逼他出手,要不然枉自送了性命,惹人嘲笑。现下想来仍觉一阵后怕。
胡思乱想间,两人来到了【清风楼】内厅,这时有一个年轻女弟子恭敬迎上,欠身道:“师父,你回来啦!”宫紫苑冷冷应了声,在上座坐定,抬头对天魄道:“小子,既然门主要我照料你,你便要遵守我们【岚冰部】的规矩。”
天魄抱拳道:“晚辈明白。”宫紫苑点了点头,淡淡道:“【岚冰部】不比其他八部同门,四百年来从未有男弟子入内,幽心祖师更下过严令,举凡男子要想入师,必须自挖双眼、双耳。但念你是门主所托,也并不算真正入我【岚冰部】,便以招史*(注解1)为待。”
天魄心中暗凛:“这是什么狠辣门规?”口上应道:“多谢宫师叔!”宫紫苑继续道:“还有,我们【岚冰部】的修练宗旨须要克制七情六欲,讲求心淡如水,所以你与部内女子不得有任何越礼之举,如有违者,自剁双手双脚。”
天魄心中好笑,点头应了。宫紫苑又讲了一些其他规矩,便不再置一词,转头对身旁的女弟子道:“你先带他去厢房吧。”那女弟子应诺。
天魄抱拳告辞,随着那女弟子去了,宫紫苑默不作声,望着天魄的眼神渐渐生出变化,似恼非恼,直至他们的背影消失。
一路上,天魄有心问话,但瞧见那女弟子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寻思道:“这些人都这般死气沉沉,端的无趣。”索性四周乱瞅,欣赏起两边风景来。
走了一程,两人进了院子,眼前赫然出现十几间竹屋,一排而就,天魄随着女弟子在最里面的竹屋前停下,那女弟子淡淡道:“到了,师弟以后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喊我便成。”
天魄见此屋与其他厢房相距较远,心知是宫紫苑有意为之,微微一笑道:“有劳师姐了。”那女弟子见没什么事,便告辞离去。
天魄在外面呆立了一会,正要推门而入,忽的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天魄心中一喜:“小雪!?”
白貂一闪即逝,往西边窜去,天魄心中好奇:“莫非清心师姐这么快就来了?”当即展开身法,追寻白貂而去。孰料天魄身形方动,那竹屋内便响起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白貂身轻细小,纵上掠下,甚是敏捷,天魄纵有“风流万象”,但在绿竹遍布的竹林,也是施展不开,追寻一阵,那白貂一晃,竟是失了踪影。天魄四下搜索一阵,也无半点蛛丝马迹,但他仍不死心,继续前行。
绕出竹林,已是在【清风楼】的最西边,天魄登上木亭,隐约有些泄气,忽见右方现出一座竹屋,心中一动:“莫非在那?”当即越过木亭,朝那竹屋掠去。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灿烂的余光洒射而出,映照着这间竹屋金光闪烁,莫名有种圣洁光晕。天魄单脚落地,环顾四周,发觉在竹屋四周三寸之地,毫无完整竹子,或断或倒,一片狼藉。
天魄好奇蹲下,查看断竹,发现切口处光滑平整,隐约还有一丝冷意,显然是被利剑所断,但如此犀利手法,却是罕见,不由惊疑更重。正自思索间,忽听竹屋内传来“哗啦”水声,隐约还有女子娇吟声,天魄心头一动,再也按捺不住,越至竹阶处,推门而入,大叫道:“清心师姐,是你么?”
不想这一瞧竟是脑中轰然,天旋地转,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见屋内水气缭绕,飘渺模糊,透纱的屏风后面,隐约放着一只红木浴桶,近旁一樽檀香悄然燃着,香气袅袅,混杂着屋内的热气,依稀露出白皙的肌肤,水波轻动,漾起片片涟漪。
这,竟是一幅美人沐浴图!
*****
风吹过,无数竹叶沙沙作响。
淡淡幽香,萦绕鼻间。
天魄一时痴然,竟忘了转身回避,那女子显然也已怔住,此时才反应过来,娇喝道:“是谁!?”这一声,有如当头棒喝,天魄猛然醒悟,面红耳赤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
忽然,寒光骤闪。
两道寒光,带着水气,毫不犹豫,疾刺天魄双目。
天魄手足无措,紧急间,身子向后纵跃,双手齐扬,以指间夹住寒光,入手处冰冷刺骨,竟是两块寒冰。
“呛啷”声响。
利剑出鞘,一个蓝衣女子飞纵而出,剑刃如水,倒映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一如剑名【碧吟】,兀自低吟。
“是你!”
两人同时惊呼,天魄站直身子,目光直直落在眼前那蓝衣女子身上,轻纱微拂,青丝飘扬,幼发处凝结的水珠,轻轻飘落,带着浴后的清香,丝丝钻入天魄鼻中,不是唐影却又是谁?天魄忽然瞧得痴了,仿佛穿越时空,一双明目绽放出绚丽光彩。
唐影面罩冰霜,见天魄一瞬不瞬凝视自己,轻轻抖了一下,那白皙脸颊上莫名泛起两朵淡淡的红花,然声音里却是透出一股冰凉,甚至有些杀意:“又是你这淫贼,这次人赃并获,你有何话可说?”
天魄清醒过来,望着那清丽无双的冷艳女子,苦笑道:“是,我知道这次再说什么也证明不了我的清白了。”
紧握【碧吟】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唐影明眸闪烁,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自挖双眼以谢其罪吧!”
天魄忽然笑道:“我若是不愿呢?”
唐影脸色瞬沉,一双美目迸发出一连串冰刃,怒嗔道:“那就只好由我来动手了!”一声娇叱,【碧吟】迎风而起,万千寒气,陡然席卷。
天魄目光一凝,心底暗叹了口气,双袖一拂,黑衣飘扬,顺着【碧吟】剑气纵横飘渺。
唐影秀眉微蹙,似乎对他的举动大感诧异,然手中【碧吟】却是去势不止,剑芒如山,蓝光大盛,瞬间将那一抹黑影笼罩其中。
“轰!”
锐响声中,天魄身子陡然弹起,竟是不堪一击地倒飞出去,灿烂的夕阳将他胸前的鲜血映染成一片缤纷。唐影回剑退后,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似惊愕,似恼怒,忽地喝道:“为何故意中招?”
天魄稳住身形,胸口翻江倒海,仿佛要破体而出,鲜血不止,这一剑,深可见骨。
原来,她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天魄长吸一口气,干笑道:“如此…我就不欠你什么了。”唐影面色更冷,冷哼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天魄摇头道:“不,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心安理得,因为我方才确实有点情难自禁,亵渎了你,但这一招后,你若还要诬赖于我,挖我双眼,我拼得性命不要,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唐影一时窒住,她万不料天魄如此坦然,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由泛起了波澜,随即一惊,深深呼吸,慢慢镇定下来,冷然道:“好,那就让我看看,你如何还自己清白。”
话及此处,【碧吟】微微颤抖,横剑于胸,蓝光砰然爆发,较之方才,威力更为巨大,就连漫天金光,也都被生生逼压了下去。
天魄挺直身子,深深呼吸,面对着那擎天剑芒,竟是丝毫无惧,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呢喃道:“爷爷,对不起了。”“风流万象”随性而起,纵横交错,在他周身萦绕成一道巨大屏障。
一时间,白芒如浪,蓝光似天。
四周竹林经不起气浪冲击,摇摆不定,沙沙作响。蓝光白茫,上下浮动,灿烂无比地包裹着对峙的两人。蓝光中,唐影那清丽无双的容颜越发清晰可见,也不知是蓝光照亮了她,还是她照亮了蓝光。
眼看两人就要拼尽全力。
“嗖!”
一道白光破空而至,携带着一股淡淡的白梅幽香,以雷霆之势生生撕开蓝光白芒,稳稳破入了两人中间的泥地,竟是一根发丝大小的银针。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硬生生将场中肃杀之气消殆一尽,天魄和唐影浑身一震,心中惊惧,方才两人凝神对峙,竟未发现有人靠近。
正自惊奇间,忽听头顶有人“扑哧”娇笑道:“混小子也忒傻,此事只是你无心之过,为何故意示弱于那冰娃娃?”
那声音慵懒无力,柔情中带点妩媚,妩媚中不失俏皮,直有说不出的销魂,天魄“啊”的一声,突然愣在当场,天旋地转,竟是忘了身在何处。
(注解1:招史,即为正式弟子外暂可修行弟子,地位较低,也无完整的修行体系,相当于如今的旁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