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崩 第二十三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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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静云吃得并不多,便借故告辞离席,康胡儿并未阻拦。水忆夕主动请缨送她,但被拒绝了。
静云回到静室,往外张望一阵,确定没人,便从口中取出一物,却是张纸条,其上写着三字:佛龛下。
静云看着那字条一阵犹豫,终于迈步走到佛龛前,伸手至其下摸索,果然发现藏有暗格,当下抽出一看,里内格子里躺着一只漆黑的布囊。
静云拾起那只巴掌大小的布囊,解开封口,看见里内之物,不由一楞。
“那是七情六欲花的花粉,只取一两,便能致人疯癫。”
静云闻言大骇,猛回头,叫道:“什么人?!”
确实有人,那人推门而入,此人眉目如画,巧笑嫣然,赫然正是当朝中书令水冰寒之女,中皇山娲皇宫宫主水忆夕。
水忆夕见她一脸惶恐,不由笑道:“不愧是前太子妃,聪慧机灵,一点便通。”
原来方才夜宴之上,水忆夕请静云试吃之际向其中一尾“炸鱼”瞥了一眼,静云果然心领神会,夹起了那内有玄机的炸鱼,吃到那张纸条。
静云面色微白,喃喃道:“你要我对康胡儿下毒?”
“怎么,舍不得了么?”水忆夕笑道,“莫非你恋上他了?”
“我是清修之人,休要胡言!”静云矢口否认。
水忆夕叹道:“静云师父啊,你自称清修之人,但你可曾知晓长安城内外的人如何看你么?他们说前太子妃韦氏在叛贼破城之后逗留长安,已被康胡儿收入后宫,不久要被册立为后了。”
静云怒道:“谣言,绝无此事!”
水忆夕又叹道:“虽说清者自清,然天下最难防的便是悠悠之口,你遁入空门,两耳不闻窗外事,却要被人泼得一身污水啊!”
静云一时默然无语。
水忆夕又道:“况且那个孩子,那是你的骨肉,你当真也不想见他了么?”
静云脸色剧变,颤声道:“你,你怎会知晓……”
水忆夕叹道:“长安城破之前,你为陛下诞下一个龙子,你怕他受叛军涂毒,是故将之送出皇城,养在坊间,你可知他如今还在长安么?”
静云浑身颤抖,说道:“那康胡儿……”
“你大可放心,康胡儿并未知晓那孩子的下落……”
静云松了一口气。
水忆夕察言观色,又道:“我来长安之前,陛下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静云忍不住道:“陛下,他说什么了?”
“他说当年之事虽是他情非得以,然错在于他,他不求你原谅……”
“陛下!”静云再难遏制眼中泪水落下,这一刻她仿佛浑身劲力全失,径直跪倒在地。
水忆夕看着她哭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明白,对一个女人而言,心爱男子的肺腑之言到底有多么重要,当下又道:“陛下还说待他重回长安,还想再见你一面,还你一个名份。”
“你不要再说了,我帮你去下毒,帮你去杀康胡儿!”静云抬起头,满脸泪痕未干,“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水忆夕道:“什么事?”
静云道:“世人皆知你本是东平郡王明离的前妻,他与康胡儿又是结义兄弟,你当真狠得下心?”
“有什么不能的。”水忆夕表情木然,双眸如冰,淡淡道,“当年他将抛弃我之时,我的心便死了,如今的我只想看他痛苦,他越是受苦,我便越是开心快活!”
静云听着只觉背脊之上窜起一股寒意,初见水忆夕,她总是面带微笑,那是自信的,从容的,睿智的,然此时此刻她的笑容却是扭曲的,甚至还透出一股狰狞来。人说娲皇宫宫主水忆夕外静内烈,面善腹黑,如今看来,即便真是如此,其实她也只是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人而己。
女人啊,其实都是一样的!
静云叹了一声,说道:“你想要我何时下毒?”
水忆夕道:“你不必急着随康胡儿回宫,可在此住上十天半月,其间我会教你用药之法……一旦康胡儿中毒,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就等看一出好戏吧。”
静云道:“康胡儿身边亦有高人,就不怕被他看穿?”
“你指高尚么?”水忆夕向门外望了一眼,笑了笑道,“他确实是只老狐狸,不过你放心去做便是。”
静云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叹息,这一刻她觉得康胡儿是注定是要败的!
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啊!
静云心头又自一寒,眼前这个女人的像极了当年的另一个女人,那个自己父辈们谈之色变,却又不得不称赞举世无双的女人。
二
水忆夕离开后,静云见房门未闭,当下前去关上,她下意识地往门外望一眼,这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吓得她手一抖,那布囊坠落于地。
门外站着一人,赫然正是康胡儿!
他都听到了么?
静云吓得呆在当地,怔怔地看着康胡儿走将过来,弯腰捡起了那只布囊。
静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脸色一阵惨白。
“你何必如此惊慌,我又不是个怪物,不会吃了你。”说着康胡儿伸手将布囊送到她面前。
静云不明他此举到底是用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康胡儿微笑道:“我见你早早离席,不知是否身子有恙,故来一看。”
静云哪敢去看他,说道:“你多虑了,我吃得本就不多,已然饱了。”
康胡儿哦了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再言语。
静云猜不透他想法,试探道:“方才,你可曾见到水忆夕?”
康胡儿摇头道:“不曾。如何,你见到她了?”
静云又道:“方才她就在这里,我向她讨教炸鱼之法……”
康胡儿笑道:“如此,我是否有缘品尝静云师父的手艺呢?”
静云黯然道:“就怕贪尼学艺不精。”
康胡儿忽道:“静云师父今日倒是健谈得紧啊。”
静云大骇,平日自己对他甚是冷漠,绝少言语,今日忽然这么多话,果然令他起疑了么?
正不知所措间,却听康胡儿又道:“夜已深,我也该回宫了,此地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没有人会来妨碍你。”
不知是否错觉,康胡儿转头的那一瞬,静云见他脸上笑容消失,脸色极是难看。
他一定是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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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然听到了么?”
静室内只有静云水忆夕两人,静云见水忆夕轻敲下巴,陷入沉思,不由叹道:“此事,当不可成了吧!”
“……无妨,依计行事。”水忆夕开口说话,“若我所料不错,当更易成了。”
静云不解:“你为何能如此自信?”
“只因我了解康胡儿其人。”水忆夕转头望向静云,笑道,“康胡儿是个情种,他毕生只爱香兰姐姐一人,断然不会对她忘情的。而酷似香兰姐姐的你将是他永世破不开的魔障,是以他必死无疑!”
“香兰,姐姐……”静云低头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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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云在东明郡王府待了十余日,期间水忆夕教她炸鱼之法,静云试做了许多次,终于令水忆夕满意,明离小郡主吃过后亦连声叫好。
又过五六日,康胡儿再次登门,静云答应随他回宫,住进了康胡儿为她精心布置的静室。
静云走后次日,东平郡王府内发生了一件怪事:半月来一直被严密监视的水忆夕人间蒸发了。
探子将此事告知于高尚,高尚倒不似往常那般激动,只说了一句沮丧如死的话:吾主休矣!
三
康胡儿看得清楚,食案内有一盘菜,一盘貌似炸鱼的素菜。
“看来你已得水忆夕真传啊。”康胡儿呵呵一笑,便在食案前坐下,又道,“似模似样,却不知滋味如何?”
静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下筷,一颗心却已跳到嗓子眼。
康胡儿夹起炸鱼,却迟迟沒有送入口中,最后将之放回碗内。
静云使劲得令自己镇定,终于沒有尖叫出声。
康胡儿忽然叹了一声,说道:“若论厨艺,香兰并不弱于那水忆夕……”
静云听他忽然提起自己姐姐,那一定是发现了,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开口应他。
康胡儿又道:“可惜我再也尝不到她的厨艺了。”说着夹起炸鱼,送入口中。
静云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我姐姐,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是个怎样的一个女子?”康胡儿再一次放下了筷子,沉默许久,方才开口道,“她是我一生仅见,最美丽最刚毅最无私的女子,这世上已无第二个她,再也不会有了……”
静云咬着嘴唇道:“她当真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康胡儿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们确实很像,但并非全然相同。”
静云忍不住问道:“何处不同?”
“她宁死都不会对我下毒,她宁愿毒死自己也不会对我下毒的!”说到后来康胡儿语气急促,大声说话,面目甚至有些狰狞。
静云脸色发白,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却为何还要吃下去?”
“七情六欲蛊之毒么?嘿,当年那毒应该是下给我的,她却替我死了!”康胡儿忽然大笑起来,面露狂态,转瞬之间却又泪流满面,他叫道,“本来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静云怔在当地。原来如此,难怪水忆夕如此自信,断言康胡儿必死,她当真已将眼前这个男子的心完全看透了!
“少主,不可啊!”
脚步声响,一个白发老者飞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