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崩 第五章 太原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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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太原古称晋阳,始建于春秋,因位处晋河之北而得名。唐初改名并州,开元年间改名太原郡,大唐开国之君李渊于此地举兵,问鼎天下,故而晋阳又被称为继长安洛阳之后的第三京。
太原城三面环山,南面是开阔的平原,易守难攻,故有志自立之人多以此地为据,唐亡后的北汉政权便以太原为都,多次抵御北宋之强兵,直到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后,下令火烧太原古城,千古名城毁于三日三夜的大火!
而就在宋兴前近三百年,有一个人也有这样的想法。
史窣于右手狠狠抓着桌案上的地图,双目圆瞪,盯着地图上的太原城,咬牙道:“待破了这鸟城,老子一定烧了它!”
帐内诸将你望我看你,尹子奇走将出来,说道:“史将军,太原本是李唐天子的本家,数代经营,自然十分牢固。不过我军有兵力优势,如今已将入城的所有道途封死,谅那三千守军坐困愁城,破城当指日可待。”
“尹子奇,不要与我说这些没用的!”史窣于大声道,“凌河洛那小子整日待在城内与那淫妇厮混,不肯出战,如今已半月,只怕还没破城,我军已先乱了。你有良策?”
尹子奇知道此时的史窣于只求速胜,什么良策也听不进去,却又拿什么劝他才好呢。
就在此时,忽听帐外传令兵高声道:“比勒加军师到!”
尹子奇闻之大喜。
史窣于却是面露不悦之色,哼了一声,说道:“来的正好,我倒想再问问他怂恿我攻打这鸟城,到底有什么良策!”
说话间一人步入帐内,黑衣黑发,脸戴银白色的铁皮假面,比勒加还是那个标准的神秘人,谁也不知那面具下藏着怎样的一张面孔。
比勒加以那带着金属性的沙哑嗓音笑道:“史将军,稍安勿躁,我将为你献上破城利器。”
“破城利器?”史窣于与诸位一样诧异。
比勒加又笑道:“将军若是不信,随我出帐一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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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物形似攻城云梯,然比寻常云梯还要高出丈许,顶部设有一个圆形平台。因镔铁骨架,整体看上去十分笨重,底座装有四个车轮,用牛皮为胎,可自由推进。
比勒加道:“乃此云梯飞楼,最高可达十丈,顶上平台可容十余人。”
“十丈?”尹子奇惊叹,“那可比太原城墙还要高出许多啊!”
“不错,正是要居高临下!”比勒加又道,“不过这云梯飞楼十分沉重,就是有四轮为足,亦需数十人方能推动。”
“如果无需人力推动,那便是真的利器了。”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士卒,然以他的身份,此处可没他说话的余地,尹子奇见他是自己帐下士卒,当即说道:“退下,不可胡言!”
那士卒只得闭了嘴,悻悻退下去。
比勒加饶有兴致地打量那士卒,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卒看了尹子奇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当下说道:“小将拓拔现风。”
“你姓拓拔?”比勒加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个鲜卑人?”
拓拔现风正色道:“军师,你错了。拓拔氏乃黄帝后裔,实为汉姓,我一直都是个汉人!”
比勒加哦了一声,他不过随口一言,并不关心这些事,改口道:“你方才言道不用人力推动此楼,此事你可能做到?”
拓拔现风想了想道:“并非没有可能,但尚需时日。”
比勒加道:“要多久?”
拓拔现风估算着道:“大约二三余月吧。”
“二三余月?”史窣于忍不住大笑道,“待你成事,我们早已攻下太原,只怕连长安都打下来了。”
拓拔现风嘀咕道:“此物又不是只能用于打仗……”
尹子奇忙道:“拓拔现风,做好你的本份,其余之事莫要多嘴。”
拓拔现风低下头去。
比勒加说道:“有此利器,破城不过吹灰之力。”
史窣于望着那云梯飞楼,大笑道:“比勒加,你可真是给我军送来一件宝物啊!”
二
午时过后,史窣于下令攻城,十余人推着云梯飞楼打头阵,太原城头万箭齐发,箭如雨下,然那飞楼骨架乃镔铁所铸,箭羽奈何不得,叛军士卒躲在楼车后,更是毫发未损。
眼见叛军造出如此强大的攻城利器,太原城头的将士无计可施。凌河洛得知之后大为吃惊,当即亲自登城头去看,只见那物全身是铁,当真牢不可破。
凌河洛眉头深锁,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爽利的女子的声音道:“物是死物,人是活人,既然对付不了死物,何不对付活人呢?”
凌河洛见来人绿衫如水,容颜绝美,吃惊道:“宫主娘子,你怎得登城头上来了?”
水忆夕笑道:“有凌大侠相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凌河洛信心倍增,朗笑道:“宫主娘子,你且看仔细了,瞧我如何破掉这个大家伙!”当下取过一把强弓,搭箭上弦,嗖的一箭,流星也似,贯穿了躲在飞楼骨架空隙间的一个叛军士卒喉咙。
水忆夕一见,鼓掌笑道:“好箭法,百步穿杨!”
这一箭鼓舞了太原守军士气,一时箭矢如密雨,目标不是飞楼,而是楼车后士卒,沒片刻叛军损失惨重,史窣于欲亲自上阵,在尹子奇苦劝之下,方才下令暂时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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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看来你的攻城利器并不如何管用啊!”
史窣于表情古怪,好像是抓住了比勒加的狐狸尾巴一般,竟是十分愉快,一点都不像打了败仗。
比勒加没有理睬他的讥讽,说道:“凡事均不可一蹴而就,这云梯飞楼仍有许多尚改进之处。”
史窣于哦了一声,讥笑道:“莫非军师的意思,是要我撤军等上三个月么?”
比勒加不去睬他,转向尹子奇:“尹将军,不知那拓拔小将是否还在帐下?”
尹子奇点头道:“自然在的。”
“那便命他半个时辰后过我帐中一趟。”说着比勒加又道,“明早日出之前,比勒加定会给史将军一个交代。”
史窣于一拍大腿,笑道:“还是军师有本事,那史某便静候军师佳音了。”
尹子奇见比勒加离身出帐,终于忍不住开口:“史将军,如今我们面对相同的敌人,当共同进退才是。”
“这种事我当然我懂得。”史窣于有些不耐烦地道,“尹子奇,你太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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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现风双目发光,大赞道:“想不到区区一架云梯竟有如此繁复的构造,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
比勒加道:“此图我凭着记忆花了半个时辰绘成,也不知是否有遗漏之处。”
拓拔现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设计图,说道:“不知军师大人从何人手中得到此物的?”
比勒加道:“我也只是偶得此物。此物乃是一工匠于墨家机关术中参悟而出,然此非原作,据说原作无需人力便可运走自如。”
拓拔现风抬头道:“军师,莫非你是要小将复原原作么,此事小将恐怕一时半刻无法做到!”
比勒加道:“只需将十人推动减至三两人推动即可,明晨为限,你可能做到?”
“减至三两人么,”拓拔现风想了想,说道,“若仍以人力推动,一人便足够了。”
比勒加吃惊不已:“仅需一人,此句当真?”
拓拔现风想了想,说道:“之前小将未见过构造之法,如今见到了,觉得此物与当年诸葛武候的木牛流马构造相近,只要在里内制作供一人乘坐之地,便可在楼车里内推动。不过……”
“不过如何?”
“明晨恐难完成……”
“午时之前可能做到?”
拓拔现风想了想,点头道:“可行!”
三
次日午后,太原城头的唐军士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怪物变得更加可怕了!
那架云梯飞楼尾端多了一截车厢,约马车车厢大小,三面封闭,无法看清里边有什么。但是,这架云梯飞楼居然自己在走!
不见一个士卒,它居然自己走了,虽然十分缓慢,然其目标明确,正是太原城正门。
“操控之人是在那截车厢里内吧。”水忆夕看在眼里,叹道,“史窣于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恐怕叛军军中有异能之人啊!”
凌河洛道:“如此,咱们当如何应对呢?”
“到底只是死物。”水忆夕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可以用火攻。”
凌河洛一声令下,太原守军在箭上涂了松油,点上火,顷刻之间,仿佛淌开一张火网,扑向云梯飞楼车。
那车厢并非铁制,遇火既燃,沒片刻,烧得只剩下骨架,然即便如此,飞楼离太原城已不过百步之距!
“步卒攻城!”史窣于拨刀出鞘,率先发起了冲锋。
转眼之间,叛军蜂涌而至,他们高举盾牌,顶住箭雨,掩护后面的士卒登云梯飞楼。
凌河洛见那飞楼上的云梯居然不用依靠城墙便可升起,且比太原城头还要高出数丈,如此居高临下,却当如何防御?
他当机立断,决定出城迎战,摧毁这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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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窣于见凌河洛出战,大喜若狂。他围城半月,煞费苦心,为的便是等待这个机会,只要斩落此人头颅,大功可成!
凌河洛也知史窣于心思,是以轻易不敢出战,倒不是怕他,只是此人太勇太悍,十分难缠。如今见他杀奔而来,当即抽出拭尘剑。
灰暗的剑刃在他内力摧逼下一点点褪去,露出如水清澈的锋芒来,如此脱变,当真剑如其名。
史窣于纵马飞奔而来,手中战刀如一道厉电,直劈下来,便要叫凌河洛人头落地。
凌河洛大喝一声,双手握剑,猛力上撩,剑刃迎上刀锋,铿得一声,却是撞出一道明亮的火花来。
史窣于胯下坐骑受惊,人立而起,直要将他震落马背,所幸他膂力极强,生生将那马按落。
但这一缓,凌河洛已从他刀下走脱,疾奔上前,目标只有那架云梯飞楼。
“臭小子,哪里跑!”史窣于一提缰绳,催马直追,他岂能令凌河洛如愿。
眼见史窣于紧追不舍,凌河洛心念电转,猛然转身,长剑横斩,但闻一声悲呜,血浆飞溅。原来史窣于的坐骑已被他斩去前足,向前栽倒在地。
史窣于猝不及防,翻落马背,他知道凌河洛定会趁势来攻,若是被他擒下,大势去矣,当即提刀挡在身来。
凌河洛见他已有防备,只好作罢,一个箭步,向飞楼冲去。
若论这轻身功夫,史窣于远不及凌河洛,顷刻之间已被甩开一丈有余,见他离飞楼愈近了,史窣于大声道:“拦下他!”
叛军弓兵一阵疾射,然凌河洛身法太快,几个纵跃,已逼到面前,拭尘剑开了第二道封印,如水剑刃耀如炽日,握在凌河洛手中,犹如一柄光剑!
弓兵不敌,再上枪阵,一排兵卒提枪而上,长枪整齐划一,呼喝声中,数十柄长枪向凌河洛捅刺而来。
凌河洛左足踏地,纵身一跃,右足一蹬长枪枪脊,再次借力,生生越过枪阵,落地时,距飞楼不过十步之遥。
然这十步,却最难逾越,因一人已立于他面前。
黑衣黑发,银白色的假面,他是叛军军师,也是叛军武功第一人。
凌河洛单手握剑,剑光愈加耀目。
比勒加看在眼里,叹息:“剑是好剑,人也是英雄年少,可惜了……”
凌河洛抬头一看,叛军已有十余人登上飞楼,这些士卒均是膂力极强的投矛手,射程恐怕比强弓还远,这等高处一旦发力,太原守军如何能挡?
凌河洛当机立断,飞奔上前,要登飞楼。
比勒加桀桀而笑,后发前至,一伸手,抓向凌河洛肩膀锁骨。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耀目金光自凌河洛身上喷发而出,比勒加大吃一惊,那金光中更有道强绝真气,居然将他震得连退数步。
“金刚三十二分!这小子何时已练成这神功?!”
在比勒加的惊骇中,凌河洛已登上飞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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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头,水忆夕眉头深锁,凌河洛出城后初时还能见到其身影,而今却沒入敌军阵中,死生不知了。
忽见对面飞楼上已有士卒登台,水忆夕当即下令守军高举盾牌。
一名守军士卒刚举起盾牌,就见一杠长予直冲而至,贯穿了盾牌,也贯穿了他的胸膛……
水忆夕眼看着那士卒倒下,就倒在自己足前,胸口插着一杆长矛,血流不止,性命自然不在。
“姐姐,咱们此时逃跑还来得及……”站在身后的苏婉儿看在眼里,面色苍白,露出怯意。
水忆夕不答,迈步上前,伸双手抓住那杆长矛,一点一点,直到完全从那士卒的尸体上抽出,她在众将士面前高举血淋淋地长矛,大声说道:“城破之后,叛军带给我们的可不仅仅是此物了!”
太原守军你望我我看你,他们知道叛军残暴,那史窣于更是杀人如麻,破城必屠,他们的妻儿可都还在城内呢!
一人大声道:“死守太原,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八字在众将士口中传开,一时响响作一片。
水忆夕回头道:“婉儿,你若怕了,可先行回中皇山。”
苏婉儿低下头去,转声道:“姐姐,对不起,婉儿错了。”
“谁说城会亡,你看,我们并没有输啊!”
苏婉儿循着水忆夕手指方向望去,不由喜形于色,只见对面飞楼平台上一个投矛兵跌落,一人自他身后站起,赫然正是凌河洛。
四
这一回合交手,叛军仍沒讨到半点好处,只得鸣金收兵。太原城内外一片欢腾,凌河洛俨然已成盖世英雄。
水忆夕匆匆下了城头,凌河洛见她一脸紧张,笑道:“宫主娘子请宽心,我不会轻易死去的。”
水忆夕凝望着他,有顷,说道:“凌公子,你当晓得,今日我们只是险胜,史窣于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凌河洛敛起笑容,正色道:“确实如此。”
水忆夕又道:“之前我一直在想,叛军既能造那等云梯的巧匠,咱们难道就没有么?”
凌河洛奇道:“你也要造云梯?”
“自然不是……”水忆夕又道,“他们既然能往天上去,咱们何不往地下走。”
“地下?”凌河洛大是好奇,“却要如何走法?”
水忆夕道:“叛军的云梯固然厉害,但也须行走地上,若是我们在地下做手脚呢。”
凌河洛惊道:“莫非你想要打通地道,但此法极耗人力物力,恐怕难以成功。”
“有志者事竟成,况且先人已为我们铺好路了。”水忆夕见凌河洛满脸不信,又笑道,“明日我带你去一瞧,且由不得你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