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烽火 第十三章 两军对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31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一
微弱的晨光透过天窗射入房内,落在地上形成斑斓的痕迹,犹如一堆即将枯死的落叶。
辛整坐在角落里,呆呆得看着那堆落叶。
还是张缺之时,他日日夜夜只想着如何逃出牢笼,终于他出来,成了辛整,只道可以做个全然不同的人,最终自己仍然在这种地方,还是沦为阶下之囚!张缺也好,辛整也罢,终究是个失败者罢了。
他收起了对自己的嘲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那堆“落叶”之间,他抬起头,任那灼光射入眼眶,他眯起了眼睛,口中喃喃有辞。
“这世上有许多人想要自行了断,以为就此再无牵挂,然而那贼老天太也残忍,偏偏还是施些伎俩教他们求死不得。张大公子,你可知那是因为什么?”伴随着刺耳难闻的嗓音同来的,是那更为沉闷的铁门开启声。
辛整猛回头,盯着那张虚伪的银白色铁皮假面,怒道:“契丹靼子,我再是无能,也不会做你们这些人的棋子!”说着嘴角已淌出血来。
“你自然该死,若你尚为张缺之时便已死了,何来今日之事?”比勒加不紧不慢说着,“可惜你父亲已然出发,想来不过两日便可到达滦河,而可突于将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范阳骑兵乃大唐精锐之师,张大公子,你觉得此战胜负几何?”
辛整回应是如猛虎般跃起,毕一身气力于拳头,闪电般击出,虽未有开山裂石之能,但他相信,击伤一个血肉之躯,倒是绰绰有余的。
“张缺,直至今日你仍无自知之明,却是谁也救你不得了!”
比勒加口中叹息,面对张缺势若疯虎的出拳,他既不避也不让,只是伸出左掌,抓住他了的拳头。
辛整感觉自己这一拳击在他掌心,却像是探入水中,无借力之处,然对方掌心之中更似有股旋涡般的吸力,转瞬间便将周身之力带走,此时的他感觉体内空空如也,别说打人了,就是站稳也难。
“没有自知之明啊!”
辛整发觉自己原来如此的可笑,可笑到已失去站立这个人世的资格了,还是说甚至连那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他双足俱软,坐倒在地,泪如雨下,顿足哭嚎:“父亲,孩儿太过没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二
范阳经几代节度使苦心经营,已有兵马二十余万,其中正规军一十八万,后备军二万。这一十八万正规军中有步兵十万,骑兵八万,兼之那后备的二万轻骑,单骑兵数量便已占据半壁江山。要知大唐素以骑兵之强著名天下,当年太宗皇帝曾以三千玄甲铁骑尽破窦建德四十万大军;常胜将军李靖所部铁骑也曾让自负骑兵强大的突厥人吃到苦头。然至天宝年间,天下承平,军队大量削减,其中便有开销巨大的骑兵,因范阳防边之用,这十万骑兵怕是硕果仅存的一支精锐了。
如今为救爱子,张守珪不惜血本,将这十万精骑尽数取出,往坏得说,若这十万骑全军覆没,大唐再无精锐骑兵可用了。
鉴于上次偷袭遭契丹兵分兵个个击破,是以此次康史二人与张守珪商量决定,集中全部兵力主攻契丹主营。毕竟论兵势双方旗鼓相当,虽说契丹主营设在白狼山这等险峻之地,若能将敌人诱出决斗,胜算便大上许多。
可是敌人当真愿意出来决斗么?
此事莫说张守珪,连史窣于也心存疑惑,那可突于并非一勇之夫,军师比勒加又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若是他们龟缩不出,打起消耗战,己方可不占利。
“对方擒走张缺,本意就在引我军决战,虽不明用意为何,但我觉得契丹军中近日多半有大事发生了。”康胡儿眼望张守珪,又道,“义父,我愿领三千骑兵前往诱敌。”
张守珪一直低头看着地图,听康胡儿说话,抬起头来,便照见他的目光,更感觉到其中的严肃与自信,乃至于非为不可的决然,不由心头震动,这时却又听史窣于道:“我愿与二弟同去。”
张守珪眼见两人均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阵莫名的不安来,他沉吟片刻,点头道:“你二人同去也好。不过胡儿先行,大史慢后,层层推进,不可一鼓而击。”
史窣于心中不解,正待询问,康胡儿先道:“义父是怕敌人施瓮中捉鳖之计将我二人围困吧。既然如此,大哥你就随义父大军同行吧,免得又如当日之窘境。”
那日三兄弟偷袭契丹主营本是胜券在握,正因史窣于冒进遭围,使致形势逆转,若非明离单兵作战强绝,康胡儿又将可突于拖住,只怕是谁也回不来了。
康胡儿这话倒非并有意揭史窣于伤疤,而是着重提醒于他。果然,史窣于不说话了,好半晌才道:“也罢,不过你若发现诱敌不成,定要回来,这逞英雄的事你可做不来。”
康胡儿一笑点头。
三
日薄西山,时近黄昏,滦河边上,两人策马并弛而行,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士,他们旗帜分明,相互对峙。
“过了滦河,快马东行三日,便能到达营州了吧,”可突于轻扯缰绳,任胯下坐骑信步而行,又道,“回想二十六年前初见少主,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二十六个年头过去,少主长大成人,我也老了。”说着他又自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弑杀两代契丹王的草原奸雄,此时脸上却满溢着追思怀念之意。
康胡儿却不答话,只是看着滦河向南奔流而去,好半晌,他忽然开口道:“我父亲,他当真死了么?”
可突于猛得勒紧缰绳,那马吃痛,悲嘶一声,人立起来,旋即双足轰然落地,微微一屈,便即止住,却是稳如泰山。可突于脸上的表情却似凝固了般,不见喜怒,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喟然一叹,说道:“十三年前老主公和我及高军师率三千奚兵,与唐军三万精锐血战于此,终战至仅剩三十人。高军师被打落滦河,至今生死不明,老主公与我且战且退,一直给逼到平州城,已是退无得退。老主公为了救我,牺牲自己,投降唐军,焉有再活之理?”
“他真的已经死了么?”
康胡儿自然不会忘记,就在那一年,他逃出了营州,那个家他决定不要了!此事直到今日他也未曾细想过,当年还不到十三岁的自己却如何能逃出那般大的营州,原来如此啊,是因为父亲无法分心旁顾啊,父亲他当真死了么?!
可突于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却如诅咒般得道:“自那日起,我便向天盟誓,不灭唐朝,誓不为人。”
“灭唐?!”康胡儿听他说得决然,不禁哑然失笑,他一指身后骑兵,说道:“仅凭这三千铁骑,我便可破了你三万精兵,你信是不信?”
“当日少主仅三百人便破我军重围,少主统军之才我自是心服口服的。”说着可突于又道,“方今唐朝诸将中称得上将良才也不在少数,如张守珪,如哥舒翰……可惜啊,主昏臣奸,便是再多良将也是白白送了性命,却复何用?”
“什么叫白白卖了性命?”康胡儿自他话里听出些猫腻来,一皱眉,追问道:“可突于,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主你当真不明么?”可突于颇是疑惑得望了一眼康胡儿,旋即目光一转,失笑道,“不明白也就罢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康胡儿见他闭口不言,知道再问也是徒劳,说道:“即便你说得再理,可要灭唐却又何等不易。仅范阳一地,已屯军二十余万。如今的你手中至多十万人马,就是向突厥借兵,撑死了也不到十五万,就是个范阳也未必能攻得下,想要灭唐,岂非痴人说梦?!”
可突于不答,他翻身下马,走到滦河边,双手掬水,洗了把脸,抖擞精神,笑道:“兵者,诡道也。这战争胜负之数可并非仅是兵力说了算,大唐那位天可汗不也仅靠三千铁骑破敌四十万么,明计不成,可用暗谋啊。”
“暗谋?”康胡儿满是讥讽的冷笑一声,“便是绑架张缺这等卑劣之计?”
“此计看似卑劣,却也骗了半数范阳主力来此,岂非也是良谋?”可突于眼望胡儿,目光锐利如刀,俨然刺破了一切伪装,他笑道,“你今日来此,不正是想要诱我主动出击,与张守珪一决雌雄么?”
“你当真有心一战?”康胡儿却是径直承认。
“战与不战全看少主的心意。”可突于笑得像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杀可突于,还是用可突于,也只需少主一言。”
这话听得康胡儿如芒在背,一阵恶寒,心头更觉茫然,这可突于,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四
“小哲,兄弟我来换岗啊。”
孙孝哲一回头,就见身材矮小的田乾真扛着把比他高出一头的大长枪,边走边整理铠甲,那模样好生滑稽可笑。
然他却笑不出来,抬头看看日头,才过午时,说道:“小田,你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待会儿。”
“是在担心你的康叔叔吧。”田乾真走到他身边,一拍他手臂,爽朗得笑了,“我瞧他离开之时自信满满,你这是杞人忧天。”
“是我杞人忧天么?”孙孝哲实在是不能心安,他叹道,“你说他自信满满,可我却觉得他是满心忧愁,像是要去面对他不愿面对之事,甚至有一去不归之感。”
“那是你这个做儿子的对父亲的错觉吧。”田乾真大是不以为然,“离开范阳时,也没见你娘这般忧患过啊。”
听他提起娘亲,孙孝哲不禁回忆起临行与母亲的告别,在外人看来她总是面带微笑,从容自若,然而做为儿子的他又如何能看不出,那些都是假的。这世上若还有人比自己更关心康胡儿,或许只有她了,康胡儿是他的师傅,叔叔,也许真是未来的父亲,对于她,恐怕便是一生之所系吧!
娘,我发誓,就算我死了,也要保他回来见你!
孙孝哲双手抓住战枪,那么得紧,像是抓捏着某样比他生命更为要紧的物事。
就在这时,风起了……
“啊,终于来了!”
听得田乾真甚至有些过去兴奋的欢呼,孙孝哲抬眼就见前方尘土飞扬,果然正有大批骑兵往这边狂奔而来,估摸着这支军兵力绝对在康胡儿那三千铁骑之上。
孙孝哲心中生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来,却又不知因何而来,这时又听马蹄声响,后方主营有一骑快奔而至,马上是个灰衣传令官,他也不下马,径直道:“得史将军军令,前锋营整理军备,即刻上马,随他出征!”
田乾真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闻言大喜,赶忙回营通告伙伴要大干一场。孙孝哲赶忙叫住那传令官,问道:“可有见得康胡儿将军回来么?”
“不知。”那人说得干脆,快马加鞭,又往别处军营报讯去了。
康叔叔没回来,敌军却先到了,这批敌军分明不是他诱来的,难道是敌袭?还是说他已陷入敌阵,再也回不来了。若真是如此,娘亲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孙孝哲越想越是心惊胆颤,直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耳畔还是田乾真那爽朗毫无畏惧的笑声:“想这么多干么,杀到敌军辎重不就一目了然了么?”却见他将战马缰绳塞在自己手中。
那马烈得紧,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孙孝哲猝不及防,险些给它拽倒在地,然而此时他心中犹如万盏明灯骤然亮起,当下不由分说,他腾身上马,一握长枪,回望田乾真等众位出生入死伙伴,朗声道:“不论结果如何,兄弟们,咱们就来大干一场吧。”
#
当孙孝哲率部赶赴到前线,对面相距本方营地三里之外,列着一支齐整的军队,少说也有上万之数,他们均是青一色的骑兵,赤裸上身,不见军甲,腰间挂着新月般的马刀。再见那招展的旗帜,其上绘有青牛和白马,来得居然正是契丹最精锐的刀骑!
孙孝哲见对面军阵中一骑缓步走出,那骑士未携兵刃,只见他自怀取出一只牛头号角,吐气扬声,旋即便是一个嘹亮高亢的尖锐号角声响,犹如破鞘利剑,顷刻之间充斥入整片战场!
这是第一次,孙孝哲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战争,那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当真就是所谓的天崩地裂了。
“马革裹尸,才是男儿夙愿!兄弟们,杀吧……”
耳听得史窣于振臂高呼,孙孝哲直觉得感到身后田乾真等人眼中那如火焰燃烧般的杀意和兴奋。
也许,这并非是自己一个人的夙愿,却是这是他们的宿命!
孙孝哲提枪纵马,径直冲在前面,只因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口气,散了便死了,而他是决计不能死在此地的。他手中长枪刺出,一连挑落数名契丹刀骑,正觉所谓最强之刀骑也不过如此,忽觉背脊一寒,雪白的刀光已映入脸帘,太快了,他几乎已忘记了如何闪避。
“哲儿,临阵杀敌,一定要记住一个字:静!”
康胡儿的教导仿佛就在耳边,孙孝哲刹那心如止水,本能得低下头,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那闪电般的一刀,旋即握枪右掌微微内缩,暴力推出,径直贯穿了那契丹人胸膛……
血,鲜红的血液如离弦之箭,激射到他脸上胸口,却还是热的,他忽然间想到,如果被贯穿了胸膛的人是自己,鲜血溅到母亲脸上,她的宝贝儿子战死了,她该怎么办?!
孙孝哲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当一个军人的资格,只因他无法再动枪杀人了……此时的他只想逃离战场,回到范阳,钻到母亲怀来,再也不要出来,再也不要杀人和被杀了……
“小哲,你在做什么,又想你娘了么?!”
旁里猛得伸出一枪,架住了不知从何处砍向自己的马刀,孙孝哲感觉那枪横在身边,却似贯入自己心口,瞬间就将那个软弱的自己杀死了!他一瞥眼之间,手中长枪本能得直贯而出,洞穿了田乾真身后那个意图偷袭的契丹人胸膛。
“好小子,敢偷袭你爷爷!”田乾真往那尸体上补了一枪,已作泄愤,回头笑道:“幸亏小哲你恋母之毒中得不深,不然就如昨夜梦里一般,咱们都回不去啊。”
田乾真大笑着,他脸上身上尽是鲜血,有些是敌人的,还有一些是他自己的。
梦里?难道他也曾经恐惧过么?可是,不论他如何恐惧,都比自己这个遇事只想往母亲怀里钻的胆小鬼强上许多吧!
孙孝哲心中如是想着,忍不住也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身后杀喊之声大作,孙孝哲回头一看,吓得险些跌落马背,只见后方主营已是乱作一片。以正合,以奇胜,契丹人居然分兵袭营来了,可他不明白,这契丹人哪来这许多兵马?
五
两股兵势犹如破闸之水,汹涌奔流,彼此冲刺,互不相让,但那水是红,如血一般红,澎湃过后,留下的是万千尸骸……
“少主,你认为此战过后,双方兵马损失几何?”
可突于凝神注视着山下战场,嘴上说话,却是一副看戏般的表情。
“在你眼中,部下军士只是随意牺牲的棋子么?”
康胡儿讥笑着,然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如今看来双方势均力敌,唐军即便胜了,也是伤亡惨重。
“既上战场,便是我也有战死的觉悟,更何况那些冲锋陷阵的兵士。少主征军多年,何以却要问出这种幼童之言?”可突于摇头道,“这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至于你我,皆不过这天下之人为心中所愿争斗的局中人罢了。”
“局中人,还是设局之人?”
康胡儿嘴上自然无一丝退让,心头却更觉茫然,张守珪执意出兵之时,自己并未附和太子出言阻止,如今这等局面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了。
可突于忽道:“少主请看……”说着伸手向唐军主营后方一指。
两人所立的山地视野极好,战场地形几乎一览无余,康胡儿循他所指方向望去,就见得几缕灰烟,那是军旅造饭的炊烟,且不只一处,已将唐军主营四面围住。
“是伏兵么?”康胡儿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转念之间又觉不对,“你手中号称十万,实则撑死了才六七万人,这支刀骑便占去了三分有二,即便还有剩余,不过零星之火,成什么气候?!”
“零星之火亦可燎原啊,更何况那并非零星之火。”可突于饶有兴趣得道,“少主所言不假,我契丹兵加上突厥援军确实未过十万,可少主啊,莫非你当真忘记了你的父亲,我的老主公是如何发家的?”
“是奚兵?!”康胡儿只觉耳畔雷鸣滚滚,自己居然算漏了这支劲旅。当年安兴复靠着三千奚兵发家,攻下营州,若非一十三年前滦河之役惨败于张守珪之手,恐怕已如今日般攻至范阳了。那支兵明明不是说被屠亡殆尽,莫非还有生还之人?!
“当年发家三千,如今还有三千了。”可突于叹道,“少主啊,这些人还有许多老主公的残部,你可愿见上一见。”
康胡儿想得却不是这些事,他恍然大悟,说道:“比勒加,此计是你的那位铁面军师所出吧?”
“比勒加虽然身份成谜,然此人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昨日少主仅率三千兵马前来见我,他便知这是你的计。”说着可突于伸出两根手指,“他说你此来目的有二:其一,说服我率部出击决战,速战速决;其二,你欲将我孤立于它处,要伺机刺杀。少主,你觉得他算对了几条了?”
“两条恐怕都对了。”康胡儿探手入怀,摸到冰冷的匕首,盯着可突于,像是要看清眼前之人真面目般,“你既然早已知晓我的意图,居然还敢来送死么?”
“我敢来,自是相信少主即便有心杀我,却不会真的动手,最起码今日不会。”可突于看着康胡儿探入怀中的右手,微笑道,“只因如今的你心中仍在犹豫,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康胡儿,还是安禄山!”
听到“安禄山”这三个字,康胡儿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脸上肌肉不住抽搐,一惯的冷静沉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疯狂的杀意,他怒吼道:“我是康胡儿,不是安禄山!”
“康胡儿也好,安禄山也罢,那都是少主你啊!”可突于忽然面向康胡儿,单膝而跪,右手抚左胸,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得道,“盼少主早日认清自己的真实身份,回归故地,完成令尊未竞之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