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传 第四十三章 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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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血,遍地鲜血,尸体上的,兵刃上的……曾经的神殿,如今的地狱。那些奔跑的人,一个个相继倒下,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有人在笑,大笑,大声狂笑。在这片地狱中,阁罗凤站在重叠的尸体上,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真正的王者。
“不要啊!”
她尖叫一声,挺身坐起,才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又做噩梦了么?”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
韩家堡第一美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打第一眼见她,柳忆夕就知道她是他的师父,甚至就是抢走他第一次的那个女人。
柳忆夕发现自己明明对连翘嫉妒的要死,却偏偏生不出一丝恨意来,尤其是如今这般,她在自己面前展露笑容的时候。
“水儿,你到华山也快三日了吧,可喜欢此地么?”连翘沒等她回答,又道,“这些日来离儿每天清晨都带你去看日出,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真的开心。”
柳忆夕没有答她,只道:“他曾与我提起过你。”
连翘笑道:“怎么,他又说了我什么坏话?”
柳忆夕摇头道:“他没说过你一句坏话,他十分敬重你。”
连翘瞅着柳忆夕,眼中满是笑意,说道:“离儿这次回来简直是大变样了,我从未见他这般成熟过,是因为你的缘故吧。以前的他身边只有小虎,不论练功还是做其他事,他都只是一个人而己。我甚至有些担忧,他会否会这般过一辈子,什么都不曾品尝过,得到过,那样的一生当真太可怕了。如今可好了,当真太好的……”连翘忍不住握住柳忆夕双手,又道,“水儿,答应我过一件事好么?”
柳忆夕道:“您请说。”
连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如此的郑重其事,她说道:“我将他完全交给你了,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要轻易离开他,好不好?”
柳忆夕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辈子啊,一辈子永远陪在一个男人身旁,她真的可以做得到么?如果不能,那样的承诺又怎能轻易许下。
“不要以为你已然一无所有了,你不是还有我么。”
他说着那样的话,径直将自己抱起,那一刻柳忆夕感觉自己融化了,只想在他怀中永远的待下去,是啊,真的可以是永远啊。
“对不起,我可能是做不到的,”柳忆夕看着连翘双眸,认认真真地道,“如今的我太过弱小,只能被他保护着,只能依恋着他,这样的我,是什么也做不好的。”
连翘一怔,说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女人依靠男人不正是天经地义之事么?”
“女人依靠男人是天经地义么?”柳忆夕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这丫头,她是怎么了?连翘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忽听得敲门声响,门外韩离的声音说道:“师父,你在房里么?”
连翘一吐舌头,笑道:“我偷偷来见你,被他发现了。你好生歇息吧,若再做噩梦,可搬去我房内去睡。”
柳忆夕点头称是。
连翘去后,小箩一脸惶恐地跑进来,说道:“水儿,对不起,我完全没发现她是怎么进来的。”
“那又如何,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地盘,自然想来便能来的,”柳忆夕笑了笑,又道,“这位离部之主,可是一点儿都不简单呢。”
二
“师父,水儿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韩离见连翘出来,开口便问,他又说道,“这些日来真是辛苦师父你了。”
连翘笑了笑,说道:“辛苦倒是无所谓,只怕她会因此讨厌了我。”她沒等韩离开口,又道,“离儿,师父我偷偷进她房内,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这般做,故而来兴师问罪了?”
确实,韩离乃是听小箩说连翘忽然出现在柳忆夕房内,意图不明,才急忙赶来。如今连翘一语点破,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了,只道:“师父,我知道你关心水儿,但也该跟我说一声。”
连翘冷笑道:“怎么,你这是娶了媳妇,不要师父了?”
韩离忙道:“师父,莫要误会了,我与水儿尚未成亲呢。”
连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傻离儿,师父逗你玩儿呢。不过你俩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今正好,你爹娘都在华山,我便做个现成媒人,早早将此事办了。”
韩离说道:“只是水儿方遭剧变,她父亲又不知去向,如今谈论此事,并不适宜。”
连翘道:“那你说何时适宜,等寻到她父亲么。说句不吉祥的话,若她的父亲当真已死呢?”
韩离默然不语。
连翘道:“离儿,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是否认为她并非真心喜欢你?”
韩离一惊,奇道:“师父何出此言?”
连翘道:“这些日来我与她相处,发现这个水儿与其他女子迥然不同,她的心太大了,大到连师父我都感觉到心悸。她和冰儿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较之比冰儿,她的心思还要复杂许多。原谅师父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与她也许并不适合。”
韩离听她说完,不由笑了,说道:“师父,你也是这般想的么。其实,打我第一眼见她,也是十分厌恶的,只觉得这个女子固然美艳绝伦,但太也虚伪做作,甚至喜欢耍心机利用別人,简直就是个魔女。”
连翘奇道:“那你们又为何走到今日之地?”
韩离笑道:“不怕师父你笑话,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忽然发现,我已经离不开她的,她的所有缺点我都可以接受,只要看见她的样子,我便不能自己。也许是她对我施了什么妖法,令我意乱情迷,再难自拔。”
连翘咯咯笑道:“那可真是不得了,我是否该找歌道士替你做法驱邪呢?”
韩离收敛笑容,说道:“师父,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与她的事,徒儿知道如何处置。”
连翘轻抚韩离额头,笑道:“看来我的离儿是真的长大了。也罢,师父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偷偷摸摸进她房间试探她了,若你想偷偷摸摸进去,师父自然也会睁眼闭眼。”
韩离脸一红,恼道:“师父,瞧你说的,什么叫偷偷摸摸,我与她素来光明正大!”
连翘掩嘴笑道:“怎么,你们做那事也光明正大么?”
韩离脸更红了,但神色坚定,点头道:“那是自然。”
连翘咯咚娇笑道:“那你老实告诉师父,你们有过多少次了,我教你的都用上了么?”
韩离脸色一阵惨白,别过头去,拒绝回答。
连翘看在眼里,叹了一声,说道:“对不起,是师父我的错。”
韩离摇头道:“这不是师父你一个人的错。”
就在此时,一个离部弟子匆匆而来,说是堡主驾到,要见连翘,此时正在祝融殿内等候。
三
连翘穿了一身降紫色衣裙,未施粉黛,没有了往昔的风情万种,百媚妖娆,却多了几分端庄典雅,清秀可人,宛如邻家小妹,再非绝色尤物。
谁说天下第一堡的第一美人必须依仗胭脂水粉方可倾倒众生?
可又是什么令这位平日轻佻放纵的离部部主如此端庄,甚至正襟危坐?!
祝融殿内,坐在她对面的是个中年男子,四十上下,国字方脸,嘴边留了短须,一派稳重深沉,面容严肃。很少见到他笑,大概他笑起来的模样也是正经严肃的吧。
面对如此严肃正经的人物,再轻浮的人也会变得严肃起来,更何况连翘还要唤他一声兄长。
“兄长,真没想到,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连翘笑了笑,语音平和,听不出半点娇腻之气。
韩晋起身站起,他双手负后,他环视祝融殿,忽道:“我多久没回来了,算来怕也有十年了吧。”
“你离开朝阳峰那年,也正我收下第一个纯卦弟子之时……”想起韩离,连翘那秀美的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
韩晋看着她,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孩子。”
“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的第一个纯卦弟子呢!”连翘十分得意得道。
韩晋呵呵一笑,却不将话题接下去,他改口道:“如今想来,小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当真不错。还记得当年你初到朝阳峰时的情景么,那时葵儿还在,我也不是堡主,虽说咱们并非亲生兄妹,只比亲兄妹更亲……”
“是啊,还是那时候好呢……”连翘眼中露出追忆之色,那样的神情居然比妙龄少女还要青涩几分。
韩晋坐了下来,品着盏中香茗,闭上双眼,颇是享受的样子,说道:“好香的茉莉花茶,几能追上葵儿当年的手艺了。”
“我是永远比不上姐姐的。”连翘爱笑的脸上笑容消失,眼中神情复杂难测。
韩晋放下茶盏,叹道:“葵儿之死,你还在责怪韩节么?”
“那个负心汉,害死了姐姐,我一辈子恨他!”连翘双眸锃亮,亮着就像对刀子,她狠狠咬着牙,似要将什么东西咬碎,谁曾想过一向娇媚从容如她,却原来也有如此忿恨的情绪啊。
韩晋好像也畏惧了她的忿怒,将目光转向别处,叹道:“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当年你对他,又何尝不胜过葵儿?”
连翘哼声道:“你也说当年,不是现在。”
韩晋叹道:“你既已决心不要他,却又何必还要纠缠着他的儿子,这岂非自欺欺人?”
连翘俏脸苍白,别头不答。
韩晋的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眼前这位非孪生妹妹,就像猎人盯着自己必得的猎物,又道:“其实以你的能力,不该只做个离部之主,却何苦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又如何,我只是个小女人,可没有你那样大的抱负。”连翘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她抬头直视眼前这位非孪生兄长,她是困兽犹斗的母狮,针锋相对,“有些话你听了也许会不喜欢,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以现下韩家堡在朝廷上江湖中的地位名望,你本该心满意足,安心休养才是,何必再争再斗呢,你啊你,就是过犹未及。”
“谁说我应该休养?”
韩晋的表情像是被猎物咬了一口,那张国字脸方正的几近扭曲,他哼声道:“你难道不知。如今的韩家堡几个人真心站在我这边。泰长老不管事了;韩履那老头一直包藏祸心,整日盘算着我这堡主之位;韩节隐晦至深,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年轻一辈中除了冰儿,我并无可依之人。”
“冰儿啊……”连翘喟然长叹:“那丫头不论心机武功均是上乘之选,加以时日,放眼天下怕也没有人能做她的对手……唉,可如今的她只是个孩子啊。”
“但她是我的女儿。”韩晋这个父亲神情冷漠:“身为韩家堡唯一的嫡系单传,那孩子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况且她一直都很乖,没有令我失望。”
连翘摇头道:“但她始终也只是个女孩子,难道你没看出来,她对离儿的情意?”
“瞎子才看不出来!”韩晋怒道,“当年韩节初进韩家堡,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东西,却没想他的儿子更不是东西。”
连翘苦笑一声,叹道:“你自栩断情绝爱,别人却不似你这般。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冰儿还小,难道你真的忍心将她埋葬?”
韩晋见她始终护着韩离,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当下改口道:“之前韩离带回来的女子,你对她又什么看法?”
连翘笑道:“单论姿色她绝不逊色于冰儿,且十分机敏聪慧,恐怕假以时日将会是冰儿的一大劲敌呢。”
韩晋不耐烦得道:“连翘,你就不要再与我抬杠了。你可知此女身份?”
连翘道:“她是女娲神殿新一任女娲,不过如今女娲神殿已被南诏王夷为平地,她的那个女娲身份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应该不会对我们韩家堡有什么影响吧。”
韩晋摇头道:“她是不是女娲,女娲神殿存在与否均与我关。连翘,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人?”
连翘想了想,说道:“据说她的父亲乃是当年助南诏王皮逻阁一统六诏两个功臣之一,人称文柳的柳旭。”
韩晋冷笑道:“柳旭,这假名当真有趣得紧,是因为那个女人姓杨么?连翘,你可知这柳旭的真实身份?”
连翘摇头道:“兄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晋叹道:“连翘啊,难道你真没发现,这个叫柳忆夕的女子与某个人十分相像么?”
连翘奇道:“什么人?”
“当年的长安第一人,黎王水冰寒。你对此人当真没有一点印象?”
连翘摇头道:“兄长,这样的大人物我从未见过一面,如何识得。难道说你认为柳旭的身份是……”
“应该不会有错的,这张脸,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韩晋目露凶光,说道,“这个柳忆夕,一定是水冰寒的女儿,那个柳旭定然就是水冰寒本人!”
连翘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心头打了个寒颤,说道:“兄长,不管你与那水冰寒有什么仇怨,都与水儿无关。离儿爱煞了水儿,就算她真是那个什么水冰寒的女儿,我绝不许你动她分毫,。”
“仇怨?”韩晋忽然笑了,说道,“连翘,你想错了,我与水冰寒并无仇怨,他可是我一生最敬重之人呢。”
连翘眉头大皱,眼前这个男人面带狂态,他说得每一句都不可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