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飞花 孤星逐日人皆弃 天降异数成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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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董卓已不在屋中,我两眼圆瞪着看向关着的木板门,无奈连下床的能力都没有……婴儿的悲哀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糟杂,然后竟然想起了撞门声。
薄薄的木板门不一会儿便被撞开了。
我有些惊疑地看着一大群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站在我面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衣着神情几乎都与乞丐无异。
强盗?土匪?小偷?怎么这么不长眼?没看到这屋子已经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吗?
“就是她,就是她!那天我就是看到她从天而降,然后便掉落在草垛上,昨天我便看到那天煞孤星抱了她从奉先他们家出来!”一个矮小的男子指着我,仿佛见了鬼一般地道。
我惊讶地抬头,他看到我从天而降?如此说来莫非我果真是穿越了时空?张了张口,还是不会说话,只得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天降异数,天降异数,必有祸端!”那人一脸嫌恶的道。
天降异数?我开始有些感觉不妙。
“太平道人普渡众生……此女乃天降异数,不容于世……不容于民……”一个满脸皱纹,面黄肌瘦的老者喃喃念着,便要伸手来抱我。
我死死盯着她黑黄的长指甲,下意识想后退,太平道人?好耳熟的称呼……那不是黄巾之乱的首领张角在自命“大贤良师”之前的称号?
我猛地大惊,我莫不是掉到东汉末年了?!那个宦官十常侍横行,天下将乱的年代?!
玩笑开大了。
下一刻,我已被那老者抱了起来,正在我想法脱身之迹,那些人却突然都没了声音,我有些狐疑地抬头,却见董卓正一脸不善地站在门口。
“放开她。”董卓握了握拳,道。
“此女乃天降不祥之兆,留在临洮县一定会给大家带来灾劫!”那老者说着,竟将我高高举起,作掷地状。
我被那双脏污的手举在空中,感觉正与死神作亲密接触,穿越还不够?还非要玩死本姑娘不成?想我安若除了二十九岁尚未嫁人之外,并未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放下她!”董卓咬牙,狠狠一拳砸在门板上,声音是掩不住的怒意,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门板应声破了个大洞,众人皆是一惊,面有惧色。
这么大力气?我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既然猜测这是东汉末年,那他……莫不就是那个历史上声名极差,被指杀人如麻、骄奢淫逸、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淫乱后宫、杀害少帝……的西凉刺史、大汉相国董卓?
我歪过头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一番,董卓不是应该满面横肉,膀大腰圆的么?
再度细细打量,我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黑发微乱,满面怒意,蓄热待发如猎豹一般的男子与历史上那个脑满肠肥的董太师联系起来……
死性不改,果然是以貌取人。
那手微微一动,我这才记得自己危在旦夕,只要那老者大手轻轻一松,我便小命危矣,如此一想,我便忙立刻吓得停止了胡思乱想,当务之急,先自救吧。
“太平道人。”张了张口,龇牙咧嘴地,我有些费力地道。
“她说什么?”那老者愣了一下道,小心翼翼地将我抱回怀中,“她刚刚说什么?”
“你听错了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开口说话!”一旁有人摇头笑道。
“太平道人。”口齿有些不清地,我继续努力道。既然他们如此信奉那太平道人,我也只能借他的名字来挡灾了。
屋里的人都一下子都怔住了。
鸦雀无声。
“太平道人……”那老者抱着我的手开始颤抖,“她在说太平道人……这么小的孩子……神女啊……”
屋子里一下子轰动起来,“神女……天降神女……”
于是乎,本姑娘一下子由天降灾星化身为天降神女,从鬼门关险险挠了一圈回来,头上还戴了神女的光环……
所以说,人言可畏。
一群人抱着她们所谓的神女,便要浩浩荡荡地离去。
董卓伸手,一下子拦住了他们,“把她留下!”
那老者有些畏惧地后退一步,躲到人群后面,才大着胆子开口道,“她是神女,岂可与你这克父克母克兄克弟的天煞孤星在一起!”
克父克母克兄克弟的天煞孤星?我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之前所见那些村民对他的态度为何又厌又惧了。
“她是我的,还给我!”董卓仿佛充耳不闻一般,怒道,上前便要来夺我。
只过了一晚,我便由无人理会的小弃儿转化为炽手可热的香饽饽神女了!那些村民虽然有些惧怕他这天煞孤星,却仿佛更想将我这天降神女据为己有,竟怎么都不愿松手。
我有些怕怕地看着抱着我的那双皱纹纵横交错,指甲黄黑的手,看他们一脸落魄,饥饿难奈的模样,若是跟着他们,我铁定饿死的多,更惨一点被他们饿急了当点心给吃了,更何况,我的手机大衣都被董卓藏了起来,或想找到回去的办法,也只有跟着他了。
只是,他真的会是历史上那个最后不得善终的董太师董卓吗?
没有多想,我一脸天真浪漫地向董卓伸出手去,清晰无比地叫出两个字,“仲颖”。
如果他真的是历史上那个董卓,那么“仲颖”便该是他的字!
董卓微微一怔,猛地推开众人,一把夺过我,将我抱在怀中,愣愣地看着我。
看他如此表情,我心都凉了半截,果然……是他。
“你……”那老者见“神女”被夺,气急便要拉下老脸来。
“滚!”董卓咬牙低吼,回头狠狠瞪向众人,“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要你们后悔莫极!”
众人皆一阵寒噤,见我仍是好端端乖乖地趴在他怀里,还笑得一脸的甜蜜,不由得都退了出去。
在他怀里,我仰头望他,这副发怒模样,倒颇有几分董太师的影子了。
“笑笑……”见众人离开,董卓低头看向怀里的我,眼里有一丝困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仲颖。”我笑,心里却在哀叹,如此帅哥,竟是不得善终……扼腕啊……说什么董卓肥胖,看来历史也不能尽信啊……
他微微一愣,表情愈见困惑,“真的是神女?”
自此,凉州陇西郡临洮县便有了这样一个传言,天煞孤星董卓蒙上天眷顾,特赐神女下凡,化解其灾难……
而此时,这个传闻中的“神女”,正趴在木榻之上拼命地吮鸡腿……
一双大手伸来,轻柔地拭去我嘴角的油污,我仰头,董卓正笑着看我,“笑笑真的是神女吗?”
“仲颖。”仰头甜甜地笑,我一脸天真,答非所问。
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董卓笑了笑,转身去门口洗衣服,忘了讲,自从有了我这“神女”在身边后,董卓便不幸沦为煮饭洗衣的保姆了……
百无聊赖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转眼间本姑娘三岁了,真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唉。
而且,自从那一回被认为是神女之后,董卓便再不曾带我出过这小屋。
“笑笑,别跑!洗澡了!”董卓的声音在小小的草屋里高高响起,而本姑娘我自然是围着那热气蒸腾的小木桶打转转,真是虎落平阳啊,本姑娘我从童星开始,从艺数十年,从未上演过“美人出浴”的镜头,到了这个董卓手里,清誉尽毁啊……这不,我最后还是只得恨恨地坐在木桶里,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洗干抹净。
“仲颖,你自己怎么不洗澡!”转头看着他三年都顶着一头乱蓬蓬长发,我磨牙,笑得一脸天真。
明明自己十天都不洗一回,却天天都捉着我洗澡……就算本姑娘尚且“年幼”,可是有鉴于历史上这董先生名声实在不佳……
“笑笑是女儿家,不洗澡会嫁不出去。”带了三分宠溺,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头,笑。
哄小孩的口吻……我皱了皱鼻,任他将我擦干净,套上一件打了N个补丁的棉衣。
而那补丁居然全是董先生的杰作,若是我有命能回去,这可也是古董……
替我穿上衣服,董卓将我抱起,细细打量了一番,便将我放在木榻上,皱了眉出去,似乎颇有心思的模样。
没有多想,我有些无聊地拿起放在床头的拨浪鼓摇了一会儿,便靠着木枕,合上双眼梦周公去也。
那个小屁孩,一定得哭。
想起那个倒霉的小药罐,我连做梦都在笑,嘿嘿。
其实有时会觉得,能够返老还童也不坏,虽然百无聊赖,但我自从进了演艺圈之后,从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到最后号称当家花旦,那种表面风光的生活,真的很累,好久都未曾好好休息了。虽然董卓看似穷困潦倒,但对于我,他从不吝啬,至少,我从未曾挨饿。
东汉末年,在凉州的这个贫瘠的边陲小镇,能够三餐无忧,已是不易。
一早醒来,桌上放着大饼,可是董卓却似乎彻夜未归。
探头看了看屋外,一片银妆素裹,下雪了。
慢慢爬起身,自己踮着脚跟漱洗了,便从桌上拿了那大饼啃了起来,啃了一半,收了另一半进怀里,我便要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虽然董卓明令禁止我出这屋子,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这屋里当了三年乖宝宝,已是我的极限了。
偷偷溜出门,四下里转了一圈,我便没了赏玩的兴致,到处都是乞丐,到处都是饿得面黄肌瘦的人。
天上扬扬洒洒的,是漫天大雪,我冷得瑟缩了一下,虽然我一向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只是看着那么多快要饿死、冻死的人,我还是说不出的难受,这便是乱世么?
“喂,那不是董卓那天煞孤星么?”有人交头接耳地道。
董卓?我微微一愣,竖起耳朵听个明白。
“对啊,前些年又偷又抢的,这两年好多了。”
“是啊,听说是上天怜他是孤星逐日的命,特赐了神女下凡,化解他的灾厄呢。”
神女?我失笑,若不是他,我这神女怕是难逃饿死冻死的命运。
“嗯,还当了那太守大人的守卫呢,看,那不是太守大人的车驾?”
一辆马车驶近,那些人忙一轰而散。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肥胖的老者从车驾上走下,董卓便侍立于一旁。
那老者皱眉微咳了一声,董卓顿了顿,半晌才单膝弯腰跪在雪地里,我瞪大双眼看着那胖子竟然踏着董卓的背脊走下马车。
我看到董卓的双拳微微握紧,隐隐有青筋显露。
历史上那个声名狼藉、重权在握的董太师……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太守踩着脊梁下马?那样品性骄傲的人……怎么会?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我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他也看到了我。
看到我,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忙站起身来。那胖太守还没站稳,董卓一动,他趔趄了一下,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旁边的侍卫忙上前扶住了那一坨肥肉。
下一秒,那胖太守已经一巴掌甩在了董卓的脸上。
“你想摔死本大人吗!要不是本大人见你有力气,赏你口饭吃,你三年前就该饿死了……”那太守破口大骂道。
远远地站在漫天大雪里,我仰头望着他,突然间明白,为何我没有饿死了,除了演戏之外几乎已经干涸的眼眶里竟然有了温热的感觉。更为荒谬的是,竟然为了这个历史上声名狼藉的人。
董卓咬牙看着我,转身便一拳捧上那胖太守油光满面的胖脸。
那胖太守被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给我打死这个贱民!”他恼羞成怒地捂着脸大叫。
四周的侍卫立刻涌了上来,将董卓围在中间。
董卓大吼一声,便抡起一旁马车上的车辙,那马车即刻散了架,车头系着的马匹受了惊,飞奔了出去,引起一阵慌乱,他将手中由马车上拆下的木棒狠狠一挥,横在面前,蓬乱的长发在寒风中飞扬,沾染了满头的白雪。
那样的气势,与刚刚那个卑微地居于人下的侍卫判若两人。
胖太守也吓得怔在原地,不敢再叫嚣,那些侍卫见他如此神力,不由得也胆怯起来,纷纷后退开来。
董卓将手中的断木掷于雪地之上,便大步向我走来。
见他寒着一张脸,我忙笑得一脸天真。这样的他才有历史上那个董卓的雏形吧,只是那样的他,令我胆寒。
他在我面前站定,抿着唇看着我。我忙弯起唇,从怀里掏出刚刚出门时放在怀里的那半个大饼,有些吃力地高高举起,“仲颖,吃。”
董卓微微一愣,便弯腰伸手将我抱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看他从我手中拿过那被我咬成半个大饼,我有些心虚地笑得更为灿烂。
董卓也不再言语,只是抱着我往回走。
“福贵,快回来!娘给你买了新衣衫,今天是你生辰啊,别玩了,快回来。”路过一户乡绅家旁边,一个妇人满面宠溺地扬声叫着在不远处玩耍的儿子。
那叫福贵的小孩便立马笑着往回跑。
不敢看董卓,我故意歪头看着他们。
“笑笑今年三岁了吧。”抱着我走着,董卓咽下口中的大饼,突然开口道。
“嗯。”我忙点头,如果按照这副身子来算,的确是三岁了,只是他忽然问我这个作什么?
雪下得越来越大,董卓没有再开口,只是将我藏在怀中,挡去漫天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