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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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问释迦牟尼佛:“我有刀,以我之刀杀佛,该堕地狱否?”
佛不答而笑。
文殊自答:“我之刃,皆由空性而生,何来之佛,又何来之杀。”
那时,佛与文殊双双化为天地里一缕无名。无名,无形,无相,无有,亦无无。
善善问八王子:“你有刀,以你之刀杀我,或以我之刀杀你,该堕地狱否?”
该堕地狱。
该堕地狱。
八王子不是佛,不是文殊,只是一个凡人,凡人的刀,杀人有罪。
杀人有罪啊,潇潇,潇潇。
当时,善善与八王子席间谈笑风生,指天对月,论兵法之要,述佛心与人心之别,好一个兄弟无邪携手相随的情景,那景象,犹原在昨日。
犹原在昨日。
***
一个老人,一匹瘦马,离鬼浪滩不远。
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
问世间的水,你是至柔的水吧,何以今日如此霸气?
鬼浪滩的水潮一波又一波打了上岸,涨潮的速度很快,猛水加上嶙峋的险滩,浪浪似刀,要伤人命,要取人魂,声声震撼,壮马惊,兵革抖,只消片刻,潮水淹上了脚踝。
八王子冲入了兄弟的藩篱,脚踏浪而来,刀扬波而起,一刀,两刀,三刀……。
他不怕浪,他只怕浪不够大,不够狂,不够他的挥刀断浪刀法尽情挥洒。
“给我全上!”蒙上眼的潇潇听出了这是五哥的命令。
统御一方的骄骄,带头迎战,对付一个毛头小子,何需牛刀。
然而,承平时期的毛头小子,这时候,却变了一个人,八王子连命都舍下了,他但求一个兄弟阋墙的结束。
“我只想问一件事。”对战间,潇潇边打边问。
“问吧,让你死个明白。”迎战一招,惊觉不能小看了这毛头小子,骄骄骁勇出手了。
“当真是二哥要我的命?”
“哼,他怕你不信,还特别传我大漠刀法,这下子,你该信了吧。”
骄骄的大漠刀法神似晴天霹雳,马足高举,人下腰一弯,径向潇潇的双腿砍去。
骑在马背上的骄骄将艳阳挡下,高挺逼人。
八王子没有闪躲,喉咙咸涩,两颊湿濡。他内心愤愤不平,为何是二哥,为何是二哥?内心有恨,有不平,有过往的誓言,全搅成一团。
“五哥,我的命在这里,来取吧!”
***
一座荒野地,佛见一群饿虎,不忍其饥,决定舍肉喂虎,他说:“来吧,上来吃我的肉,我的肉在此,来吃吧。”
虎吃了佛的血肉。
善善问八王子:“若有人要取你之肉,你舍得否?”
舍得舍得,不过,那人只能是你,若是二哥要食我之肉,我潇潇别说是一截胳膊,要我一条命,我潇潇全给。
果真全给?
真全给,别怀疑。
那时,兄弟二人还是不改在花丛里论兵法的习惯,不管云集密布的天还是朗月照空的夜,揽臂的兄弟二人无邪如白璧,情坚如金石。
***
迦逻夜离鬼浪滩越来越近了,他的瘦马一转头,就被喝住。
“想逃跑?你又想逃跑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你上前走,不准后退。”
马儿很执拗,牠素来是这么不听话,于是,他决定再度不听话。
迦逻夜喝住了往回走的马:“你要知道,就算这里是我的葬身之地,你也不能违反我的命运。”
马儿更不可能遵循迦逻夜的指令了,牠丑陋的五官揪在一块儿。
迦逻夜反过来安慰牠:“我的爱徒正在进行疯狂的杀戮,你看,海已经染成红色了,原本有百人的阵容现在只剩下寥寥无几,你再看,我的爱徒他正在拼命一击,他的心在拔河,接下来,他若看不到我,他就成了天地的孤星,一个憎恨这世界的孤星。”
马儿的蹄抵死不从,马脚用力踩陷在沙地里,伸长了脖子对空一嘶。
牠的抗命换来了主人的背弃。
迦逻夜滚下马背,弃马,一步又一步只身走向杀气腾腾的鬼浪滩。
潇潇的刀激起无限血波,海水不是蓝,是血红,痛彻心扉的红。
潇潇的刀干净利落,不愧是大漠第一剑啊。
迦逻夜一步又一步向海岸走去,踽踽独行,后面的马传来悲凄的狂号。
潇潇的刀下亡魂横尸遍野,无情的浪卷走了一切。
“不该如此,却是如此。”迦逻夜离潇潇只剩十尺了。
每逢潇潇的刀一落,惨一声,一颗人头就落地。
海岸上,只剩下一个老人了。
蒙住眼的潇潇持刀奔了过来,没半点犹豫迟疑,落下最后一刀。
***
最后一刀之后,大地归于寂静。
潇潇终于扯下眼前的布巾,喘气。
眼前的人满头鲜血,摇摇欲坠,咚地一声在他面前倒下。
睁大了眼,确认了自己砍中的人竟是迦逻夜后,潇潇顿时陷入失序的状态,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砰地跪地,抚着迦逻夜头上深可见骨的伤,血汩汩不停喷出,他极力想止住,却是越止越多。
“不!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潇潇的手沾满了鲜血,他和迦逻夜二人都在抽搐。
“不该如此,却是如此。”迦逻夜伸出虚弱的手指,拨开爱徒的乱发,想再将他看清楚些。
“我……。”再也说不出话了,潇潇哽咽,无语问苍天。
迦逻夜的手指很冰冷,他的眼中不改慈蔼的本色。
“是谁引出你心中的恶念,让你杀尽兄长?我的爱徒,你的二哥人在汉朝为人质,我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他心中的泪,听见了他心中的哭声,这一次他真的救不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结束你的苦难。”
他的话渐渐趋于平淡。
“你别哭,为师的替你下地狱,你好好活着,带你二哥回家。”
迦逻夜不再说话了,他的双目祥瑞凝视着他的爱徒,一如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