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负片真相  第五十一章黑暗中的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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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应急灯下的抉择
    警报声像钝刀一样切割着空气。暗房里,红色安全灯在备用电源的支撑下勉强亮着,投下摇晃不安的光影。孙自娇的手紧紧抓着林泽宇的手臂,指尖陷进他的皮肤里。
    “照片……全被割碎了。”她声音发颤,“三百多张,你拍的那些……全毁了。”
    林泽宇闭了闭眼。那些照片是他近半年拍的,孙自娇的侧脸,她低头缝纫的样子,她在晨光中醒来的瞬间。他花了无数个夜晚挑选、冲洗、转印到婚纱面料上,那是他准备给她的礼物。
    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他握住孙自娇的手:“听着,现在最重要的是疏散。秀办不了了,先确保所有人安全。”
    “可是——”
    “没有可是。”林泽宇语气坚决,“你去后台,协助工作人员和模特撤离。告诉薇薇和小雨,直接去停车场,王队的人在那边等。”
    孙自娇盯着他:“那你呢?”
    “我去找王队。”林泽宇把那个U盘塞进口袋,“这个视频……必须让他马上看到。”
    窗外的雷声更近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警报声中夹杂着人群的嘈杂声,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请大家保持冷静!往紧急出口有序撤离!”
    孙自娇突然扑进他怀里,抱得很紧:“林泽宇,答应我,别做傻事。”
    “我答应你。”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去吧。我们停车场见。”
    孙自娇松开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出暗房。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林泽宇这才按下口袋里的报警器——刚才那个男人在,他不敢按。现在,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他掏出手机,给王建国打电话。铃声响到第五声才接通,背景音里满是嘈杂。
    “泽宇!你在哪?”王建国的声音几乎在吼。
    “画廊暗房。王队,我拿到了关键证据——陈国栋和周振华合谋杀我父亲的视频。”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你说什么?”
    “两分十七秒,**的,1998年。”林泽宇语速很快,“那个穿保洁服的人留下的。王队,这足够立案了吗?”
    “足够,太足够了。”王建国的声音里压着愤怒,“但陈国栋现在失踪,刘建军就在现场。泽宇,你听我说——带着U盘,立刻去停车场B区,我的车在那里。小李在车上,他会护送你离开。”
    “那你呢?”
    “我留下控制现场,盯着刘建军。”王建国顿了顿,“泽宇,视频的事先别告诉任何人。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在艺术中心安插了多少人,这消息一旦走漏,你可能走不出这栋楼。”
    林泽宇看向暗房门口。走廊里应急灯的光线昏暗,人影幢幢,分不清哪些是慌乱撤离的观众,哪些是别有用心的人。
    “王队,”他轻声说,“如果今天我出不去——”
    “别说傻话!”王建国打断他,“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就得让你活着。现在,马上去B区。”
    电话挂断。林泽宇看了眼手表:从断电到现在,过去了七分钟。备用电源还能撑二十三分钟。
    他收好相机,把U盘贴身放好,推开暗房门。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人们朝着紧急出口的方向涌动,有人摔倒,被扶起,小孩在哭。林泽宇逆着人流往B区方向走,右臂的三角巾在拥挤中被扯到,伤口传来刺痛。
    走到主展厅入口时,他停下了。T台上,那件被毁的“光影婚纱”还穿着人台上——衬里被整个划开,里面转印的照片碎片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时光。
    一个身影站在婚纱前,背对着他。是刘建军。
    林泽宇想转身绕路,但刘建军已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应急灯的光线从他头顶打下,让他的表情一半明一半暗。
    “林老师还没走?”刘建军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这就走。”林泽宇继续往前走。
    “等等。”刘建军叫住他,慢慢走过来,“刚才在画廊,我们话没说完。关于你父亲那些照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拿到那些老照片的?”
    林泽宇停下脚步,手放进口袋,握住了报警器:“父亲留下的遗物。”
    “是吗?”刘建军走到他面前,距离两米,“可我听说,你母亲失忆很多年了,应该不记得这些吧。那是谁给你的呢?王建国?还是……苏建国那个女儿?”
    林泽宇感觉后背发凉。刘建军知道了,知道他们在查,知道他们拿到了什么。
    “刘副市长,”林泽宇直视他,“您好像对这些照片特别关心。”
    “关心老同事的儿子,应该的。”刘建军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虽然不熟,但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好人,就是太固执。有时候,人太固执,容易吃亏。”
    “吃亏总比昧良心强。”林泽宇说。
    刘建军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林泽宇,眼神渐渐冷下来:“年轻人,我劝你一句——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父亲已经牺牲了,他是英雄,这就够了。何必非要挖出些不愉快的事,弄得大家都不安生?”
    “如果那些”不愉快的事”是谋杀呢?”林泽宇问。
    空气凝固了。
    刘建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林泽宇,你以为你拿到点边角料就能翻案?二十年了,证据链早就断了,关键证人都死了。你现在折腾,除了毁了你父亲的名声,还能得到什么?”
    “真相。”林泽宇一字一句地说。
    刘建军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摇摇头:“和你爸一个脾气。行,你要真相,我给你个建议——”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去问问王建国,当年你父亲出事后,第一个到现场的是谁?又是谁,从你父亲的书房里拿走了东西?”
    林泽宇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话我就说到这儿。”刘建军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官方的微笑,“快撤离吧,这里不安全。”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林泽宇站在原地,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紧急出口,才松开紧握报警器的手——掌心全是汗。
    王建国?当年第一个到现场?拿走了东西?
    他想起那个深蓝色铁盒,想起王建国从保险箱里取出它时的神情。王叔说“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你”。
    真的是没找到时机,还是……不想给?
    二、停车场对峙
    林泽宇到达停车场B区时,距离断电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停车场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能见度很低。王建国的黑色SUV停在最里面的车位,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他走近,敲了敲驾驶座窗户。车窗降下,开车的是小李,副驾驶坐着另一个便衣。
    “林老师,快上车。”小李神色紧张。
    林泽宇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车刚启动,手机就响了,是孙自娇。
    “泽宇!你在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停车场这边人太多了,我和薇薇、小雨走散了!”
    “你在哪个区?”
    “C区,靠近出口的位置。但出口堵住了,说有辆车故障,堵了通道。大家都在等……”
    林泽宇心里一沉。太巧了,C区出口偏偏这时候堵住。
    “娇娇,你听我说,”他尽量让声音平稳,“现在掉头,往B区这边走。我在王队的车上,车牌号是——”
    话没说完,手机信号突然断了。林泽宇看了眼屏幕,无服务。停车场信号被屏蔽了。
    “小李,去C区。”林泽宇说。
    “王队让我们直接离开。”小李握着方向盘,没有动。
    “我妻子在C区,可能被困了。”林泽宇盯着后视镜里小李的眼睛,“掉头。”
    小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方向盘。车子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转弯,车灯照亮水泥柱和停着的车辆。开到B区和C区交界处时,前方突然出现两个人,站在路中间,挥手示意停车。
    小李踩下刹车。那两个人走近,都穿着安保制服,但制服不太合身。其中一个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小李降下车窗。
    “C区出口故障,需要所有车辆从B2层绕行。”安保说,“请调头。”
    小李看向林泽宇。林泽宇摇摇头——这两个人不对劲。安保的鞋,又是鞋,是那种昂贵的休闲鞋,不是制式皮鞋。
    “我们有紧急任务。”小李说,“必须从C区过。”
    “抱歉,过不去。”安保的手放在了腰侧,那里鼓出一块,像是武器。
    车里的空气瞬间紧张起来。副驾驶的便衣手悄悄摸向枪套,但小李按住了他的手——对方两个人,位置不明,不能硬来。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了,是王建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小李,报告位置。”
    “B区与C区交界处,遇到安保阻拦,要求调头。”
    “掉头,回B区。”王建国的指令很明确,“马上。”
    小李看了林泽宇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但还是开始倒车。林泽宇握紧拳头,看着后车窗里那两个“安保”的身影越来越远。孙自娇在C区,他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
    车子退回B区深处,停在一个监控死角。小李熄了火,车内一片安静。
    “林老师,对不起。”小李低声说,“但王队的指令必须执行。你放心,孙小姐那边,王队已经派人去找了。”
    林泽宇没说话。他看向窗外,停车场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眯起眼,看清了——是三个人,正悄悄靠近这辆车,从三个方向。
    “小李。”林泽宇的声音很轻,“我们被包围了。”
    小李和便衣立刻警觉。便衣掏出**,小李则拿出了对讲机:“王队,B区43号车位附近发现可疑人员,三人,正在靠近。”
    对讲机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王建国的声音,异常冷静:“不要开枪。让他们带林泽宇走。”
    小李愣住了:“王队?”
    “按我说的做。”王建国说,“泽宇,你听好——跟他们走,别反抗。U盘在身上吗?”
    林泽宇摸了摸口袋:“在。”
    “带着它。”王建国顿了顿,“记住,无论如何,保住U盘。我会找到你。”
    通话结束。车外,那三个人已经走到车边,敲了敲林泽宇这边的车窗。林泽宇深吸一口气,看向小李。
    小李咬牙,点了点头。
    林泽宇打开车门。车外的男人四十多岁,面相普通,手里没拿武器,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先生,我们老板想见您。”男人说。
    “你们老板是谁?”
    “见了就知道。”男人侧身让开,“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您。只是……想谈谈。”
    林泽宇下了车。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但没有碰他。男人领着他走向停车场更深处,那里停着一辆银色商务车。
    上车前,林泽宇回头看了一眼。SUV还停在原地,车窗里,小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
    商务车门关上,车内灯亮了。后座上坐着一个人,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动静,他抬起头。
    林泽宇呼吸一滞。
    是陈国栋。
    三:谈判与交易
    车子启动,驶出停车场。窗外,艺术中心的建筑在雨幕中迅速后退。陈国栋收起手机,看向林泽宇,脸上挂着那种官场里练出来的标准笑容。
    “小林,受惊了。”他声音温和,像个关心晚辈的长辈,“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实在抱歉。但情况特殊,希望你能理解。”
    林泽宇没说话。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摸着那个U盘。
    “直说吧。”陈国栋收敛了笑容,“你手里的视频,开个价。多少钱,或者什么条件,你才肯把它给我,并且保证不再追查当年的事?”
    林泽宇盯着他:“我父亲的命,值多少钱?”
    陈国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你父亲的事……是个悲剧。但事情过去二十年了,现在翻出来,对谁都没好处。你母亲还在疗养院吧?我听说她病情不稳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她去最好的私立医院,终身治疗费用全包。”
    “还有呢?”
    “你妻子的事业。”陈国栋继续说,“”玫瑰伤痕”系列很有潜力,我可以让它在巴黎时装周亮相,资金、资源、人脉,全力支持。还有你,你的摄影展可以办到国际上去。小林,人活着要向前看。你父亲已经走了,但你还有大好人生。”
    车子驶入隧道,灯光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流光。林泽宇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个人,二十年前策划谋杀了他父亲,现在坐在这里,用一副施恩的嘴脸谈交易。
    “如果我说不呢?”林泽宇问。
    陈国栋沉默了。隧道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
    “小林,”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拿到了苏建国的笔记,你父亲的盒子,还有周景明留下的东西。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些证据二十年都没能扳倒我?”
    林泽宇等着他说下去。
    “因为证据需要人来用。”陈国栋靠回座椅,“王建国是个好警察,但他一个人,动不了我这个级别的人。纪委、检察院、法院……这条路上有多少关卡,你知道吗?而每一个关卡,都有我的人,或者欠我人情的人。”
    他顿了顿:“就算你把所有材料交上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只是”证据不足,不予立案”。而你,还有你的家人,会因为这件事,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车子驶出隧道,重新进入雨幕。陈国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林泽宇。
    “打开看看。”
    林泽宇翻开。第一页是母亲在疗养院的照片,拍摄时间是昨天。第二页是孙自娇工作室的工商注册信息,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风险点。第三页……是一份孕检报告复印件,孙自娇的名字,怀孕六周。
    林泽宇的手开始发抖。
    “我有很多种方式让一个疗养院接收不了病人。”陈国栋的声音很平静,“也有很多种方式,让一个小工作室经营不下去。至于孕妇……情绪波动太大,对胎儿不好。”
    文件夹从林泽宇手中滑落,纸张散落在脚边。他抬起头,眼睛血红:“你敢动她们——”
    “我不想动。”陈国栋打断他,“所以我才在这里跟你谈。小林,把U盘给我,承诺不再追究。我保证,你母亲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你妻子的事业一帆风顺,你们的孩子会平安出生。这是最好的结局。”
    车子减速,停在一条僻静的街边。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刮开又合拢的雨水让窗外的街景扭曲变形。
    林泽宇盯着散落的纸张,盯着那份孕检报告上孙自娇的名字。他想起了父亲笔记本里最后一句话,想起母亲在疗养院里茫然的眼神,想起孙自娇在暗房里抱着他说“宝宝很乖”。
    然后他想起了那个视频里,陈国栋冰冷的声音:「林建国必须处理掉。」
    “U盘可以给你。”林泽宇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但我有条件。”
    陈国栋眼神一亮:“你说。”
    “第一,所有针对我家人的威胁,立刻停止。第二,我要刘建军和周振华当年所有犯罪证据的复印件——我知道你有。第三,”林泽宇抬起头,“我要你亲口承认,我父亲是被你们谋杀的。录音,现在。”
    陈国栋的笑容僵住了。他盯着林泽宇,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摇头。
    “小林,你太天真了。”他说,“录音?就算我录了,你敢公开吗?一旦公开,我们的交易就作废,你的家人——”
    话音未落,林泽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录音,已经录了七分钟。
    陈国栋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不需要你给证据。”林泽宇说,“我只需要这段录音,加上我手里的视频,足够立案侦查了。至于你敢不敢动我的家人——”他笑了,那笑容冰冷,“陈国栋,我父亲当年不怕死,我也不怕。但你要想清楚,动了我的家人,这段录音明天就会出现在中纪委的举报信箱里。鱼死网破,我奉陪。”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和两个人沉重的呼吸。
    陈国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他看着林泽宇,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似恐惧的东西——那是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突然发现棋盘上出现了一个不受控制的棋子时的恐慌。
    商务车的隔板突然降下,前座的司机转过头:“陈局,有警车靠近。三辆,从三个方向。”
    陈国栋猛地看向窗外。雨幕中,红蓝警灯的光正在逼近。
    林泽宇握紧手机。是王建国,他来了。
    但下一秒,陈国栋突然笑了。那笑容很古怪,像是释然,又像是疯狂。
    “小林,”他说,“你以为你赢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
    “艺术中心,我装了东西。”陈国栋轻声说,“不是炸弹,是某种……很有趣的气体。无色无味,但吸入后,会产生强烈的幻觉。你想知道,T台上那些穿着婚纱的模特,突然开始尖叫、撕扯衣服、互相攻击……会是什么场景吗?”
    林泽宇的血液瞬间冻结。
    “现在,”陈国栋说,“U盘给我,删除录音。否则,我按下这个按钮。你猜,你妻子现在,在不在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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