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路锦弯腰刚捡起试卷和被撕裂成两节的错题本，就听见一个人用不善的语气叫他，他抬起头，对上那个人的视线。
    “赔我手机。”
    “赔我卷子。”
    两人近乎同时开口，并举起手上被摔坏的东西，试图向对方讨要赔偿。
    程轶没忍住笑出声，证明了人真的会怒极反笑。
    “同学，你走路不看路，我还没让你赔医药费呢，你倒好意思让我赔？”
    “谁没事坐楼梯上。”裴路锦冷着脸，语气中也满是不耐，他看了眼程轶手上摔坏的手机。
    程轶放下手机，没好气道：“你管的着吗？本来就是你先踩的我。”他看了眼裴路锦手上被撕烂的卷子，心情颇坏地嘲讽他，“好学生嘛，自己玩不了手机，也见不得别人玩。”
    裴路锦没理会他的话，淡定地将东西捡起。
    摔下楼梯时，原本拉到顶的校服拉链被扯开，弯腰时露出里面的锁骨，赫然看见一个让程轶有些惊讶的东西。
    这是……纹身？
    貌似还是什么英文句子，密密麻麻又细小如蚁，正好铺在锁骨凸起的下方，还是不易发现的浅灰色。
    难道这好学生，也是个叛逆在心中的少年？
    裴路锦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短暂的**，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直起身，将被撕裂的卷子勉强对在一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显然花费了不少心血。
    “你几班的。”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
    程轶还沉浸在“好学生有纹身”的冲击里，下意识怼了回去：“你教导主任啊。”
    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往对方锁骨那儿瞟了一眼，那串细小的文字像是带着钩子，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我六班的，怎么，想约架啊，你几班的？”
    “四班。”裴路锦言简意赅。
    “尖子班啊，难怪这么拽，装货。”
    程轶嗤笑一声，试图用惯常的刺猬姿态掩盖刚才的失态。
    他程轶不论在六班，还是对其他班所谓的好学生、尖子生都没什么好印象，对这个刚踩了自己的人更是没好脸色。
    “嗯，不比你们六班，没素质。”裴路锦语气平淡，反而像根针，精准地扎进程轶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靠，你**瞧不起差生？”程轶怒急道，那点关于纹身的诧异瞬间被点燃的怒火覆盖。
    裴路锦毫不让着，眼神淡淡的，嘴里说的话却是挑衅十足，“你有什么让我瞧得起的，拿出来我看看。”
    程轶完全没想到这位“好学生”说话这么呛，敢当他的面贴脸挑衅，程轶当然忍不了。
    他低骂一声“操”，大步冲向裴路锦，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就挥了过去。
    裴路锦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动手，侧身躲闪慢了一瞬，脸颊被拳风擦到，瞬间红了一块，他眼神一凛，也不再废话，抬手格挡。
    两人瞬间在狭窄的楼梯转角扭打在一起，拳头、胳膊肘、校服摩擦的声音混作一团。
    程轶打架经验丰富，下手狠，裴路锦则更侧重于格挡和寻找破绽，一时间竟也没落下风。
    “你们两个上课时间干嘛呢！”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楼上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是政教处的杨主任！
    程轶心里一咯噔，反应极快地就想跑，结果手腕却被裴路锦死死攥住。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瞪向裴路锦。
    这人有病吧？老师来了不赶紧跑，还拽着他？
    “松开！”程轶压低声音吼道，使劲挣扎，但裴路锦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甚至趁着他挣扎的间隙，用巧劲把他更牢地按在了墙上。
    裴路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脸颊那块红痕和略微凌乱的头发，显示着刚才的冲突。
    他抬眼看向快步下来的杨主任，声音清晰，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紧绷：“杨主任。”
    程轶简直要气炸了。
    这**是**裸的陷害！
    不出所料，看着扭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程轶那副被“制服”还兀自挣扎的暴躁模样，以及裴路锦脸上明显的红痕，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程轶！又是你！无法无天了你！还敢对同学动手？！”的破锣嗓子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后续的发展毫无悬念，事情很快就上报到了政教处，两人被拎到走廊口罚站，程轶更是收获了杨主任长达十分钟的唾沫横飞版“思想教育”。
    几个靠窗，趴窗边上看戏的学生，互相挤眉弄眼地说：“这不程轶吗？他又犯什么事被抓了？”
    “这还不明显，打架呗。”
    “跟谁啊？”
    人家白了他一眼：“跟他打一块的不就那几个刺头吗？还能有谁。”
    不过眼瞧着走廊尽头走过来的裴路锦，还以为又是来查考勤的，吓地缩了回去。
    直到半天没动静，又探出头看见了人在程轶旁边站着一块挨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和程轶一块打架的人。
    居然是裴路锦！！
    那人语气是难掩的震惊：“我靠，这就是你说的刺头？”
    “呃……另类的刺头吧。”
    刚从医务室上了药出来，裴路锦脸上身上都还挂着彩，一个不大不小的淤青脸上，看着还有点滑稽。
    看着裴路锦来了，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手点着他说：“小裴，你、你怎么，怎么还跟他打起来了！”
    裴路锦脸上挂着彩，表情阴沉，却一字未提。
    他刚还要说，结果有人比他更快。
    “我俩在楼梯那摔下来了，没打架。”程轶懒得惹事，宁愿私了，见裴路锦没供出他，他也懒得说什么。
    “还没打架，你骗得了我！小裴脸上这伤能是摔出来的？”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苦口婆心，“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
    程轶梗着脖子挨训，心里把裴路锦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眼角余光瞥见裴路锦站得笔直的身影。
    校服领口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拉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处皮肤，又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装，继续装！
    上下扫了扫程轶，看见裤子口袋里凸出来的方块状东西，他指着程轶怒道：“你又带手机？这是第几次了！”
    程轶很快摆出一副笑脸，“主任你听我说，我这次是真的有急事，才不得不带手机的。”
    不敢信，狐疑地问：“你能有什么急事？这么说，带手机还难为你了。”
    “是啊，要不是家里出事，我也不会带手机来学校。”程轶微微低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妈身体残疾，家里又没人照顾，我要是不带手机，她在家里摔倒受伤了都没人能帮……”
    听着声情并茂的话，一时间嘴里吐不出一个字来。
    裴路锦听着他胡诌的借口，闭上眼睛试图屏蔽，结果程轶依旧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到底在装什么。
    裴路锦冷不丁地说：“你妈是游戏boss？”
    “啊？”被裴路锦这突如其来的话，愣得不明所以。
    程轶一时间表演的**都没有了，半哭半怒，扭曲地表情僵在脸上。
    趁着程轶还没反应过来，将口袋里碎屏的手机拿了出来，果不其然，不仅界面还停在游戏里，屏幕还卡的五彩缤纷，关也关不掉。
    程轶攥着拳头，真的很想再给这个人嘴上再来一下。
    怎么就这么多话！
    拿着碎屏的手机，晃悠在程轶眼前：“都第几次了，啊？！居然还敢撒谎骗老师！这次必须严重记过！不记不长记性！”
    程轶低着的头抬起来，“杨主任，我——”
    刚要说什么，被旁边某个话多的人抢去。
    “杨主任，打架我也有错，周一的时候我会把检讨交上去。”裴路锦看了程轶一眼，“还有这位同学的，周一跟我一块通报，我会看着他。”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态度还端正，跟程轶形成了鲜明对比，既诚恳又负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什么良好学生，无辜被程轶拖下水的。
    本来是要说，按程轶这么打架的频率和严重性，记处分是肯定够的，该让他老实点了。
    但这次要是记处分，裴路锦也要记，他实在不想给这个大好前途的学生身上，添这么一笔。
    严肃地考虑了一会：“那就这样，周一必须交！你小子不许打马虎眼，质量不合格，就重新写了记过！”
    恨铁不成钢的说完，没收了程轶已经碎屏的手机，就要走，程轶也跟着马上要回班，刚准备动，就被吼声喊地撤回了脚。
    “你走什么，这会儿想上课了？给我站回去！放学之前都一直在这站着！剩下半个月的后教学楼都归你们俩打扫，真是不罚不长记性！”
    喊得声音大，几个窗户边偷听的学生，没忍住还嗤笑出声。
    程轶又不情不愿地站了回去，罚站一天，外加附赠的半个月打扫卫生。
    真好。
    直到人走远后，程轶还憋着一股气，头扭向裴路锦的反方向，他现在连余光看见这人的一点裤脚都烦。
    裴路锦在旁边倒是站的挺拔轻松，不像在罚站，反而像在等人一样悠闲，还有对面教学楼里的一些人，好奇地贴着窗户看他们。
    也或许只是在看裴路锦。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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