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雅的刀还指着天空，话音未落，陆昭的伞面忽然一旋。
    黑洞般的漩涡再度浮现，星图微颤，像是有无形的手在调整焦距。她瞳孔一缩，本能地后退半步——可就在她动作的瞬间，萧烬猛地扑了过来，整个人撞在她身侧，将她狠狠推开。
    “砰！”
    一道银光从星图第七位射出，直贯萧烬左肩。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却硬是没倒，左手死死撑住地面，右臂横在伊兰雅面前，像一堵摇摇欲坠的墙。
    “别往前……”他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那不是幻象启动的开关，是引信。你再动一下，他就真能把那段”记忆”塞进你脑子里。”
    伊兰雅僵在原地，指尖发麻。
    她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碎石上，晕开成暗红的小花。他的左臂衣袖已经裂开，金色纹路像烧红的铁丝，在皮肉下暴突、扭曲，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崩裂，渗出带着金光的液体。
    “你干什么！”她一把抓住他肩膀，想把他拽起来，可手刚碰到皮肤就吓了一跳——烫得吓人，像是体内有座炉子烧到了极限。
    萧烬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呢？拦活儿呗。总不能让你去听那种假话吧？我可不想你以后看我都跟看仇人似的。”
    “你疯了？”她声音发抖，“你都这样了还逞强？”
    “我一直就挺疯的。”他咳嗽两声，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血，“你不早知道了吗？那个在渔村偷鸡腿被你踹进河里的混混，能不疯吗？”
    伊兰雅咬住下唇，眼眶发热。
    她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他在窑洞外守了一宿，天快亮时递给她一块烤糊的红薯，说：“趁热吃，甜。”那时他还笑着，满脸泥灰，像个捡破烂的。
    现在他满身是血，却还在扯这种废话。
    星图再次转动，北斗七星星光连成一线，正对两人头顶。空气变得沉重，仿佛压着一层看不见的铁板。
    “真是感人。”陆昭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带着几分玩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祸根，不惜把自己烧成灰——萧公子，你这份深情，连我都动容了。”
    萧烬没理他，只是转头看向伊兰雅，眼神有点涣散，但还是努力聚焦：“听着……我没事。这点伤，比不上当年被海兽咬掉半条腿疼。你别愣着，趁他还没重启阵法，动手。”
    “动什么手？”伊兰雅嗓子发紧，“你都快不行了你还让我动手？”
    “我就快不行了才要你动手！”他忽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呛出一口血，“你以为我想死在这儿？我是怕你傻乎乎地信了他编的故事，往后十年八年都活得像丢了魂！”
    伊兰雅怔住。
    风掠过废墟，卷起几片焦黑的布条，在空中打了几个转。
    她低头看他，看他额头冷汗混着血往下流，看他手臂上的金纹一根根断裂，像枯枝般熄灭。可他还在喘，还在说话，还在挡在她前面。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用力之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嵌进自己身体里。
    “蠢货。”她贴着他耳朵说，“谁准你一个人扛的？”
    下一秒，她眉心朱砂骤然爆亮，红光如焰升腾。火凰虚影自她背后完全展开，双翼张开，将两人牢牢裹住，形成一个赤色光茧。地面裂纹中涌出灼热气流，缠绕在光茧外围，发出低沉的轰鸣。
    萧烬愣了一下：“你干嘛？”
    “闭嘴。”她咬破舌尖，一口带着火焰气息的灵力渡入他口中，“我焚心道体修的是心火，不是冷血。你要死，也得等我把火传够了再说。”
    灵力涌入的瞬间，萧烬浑身一震。
    他感觉像是有一条滚烫的河冲进了干涸的河道，经脉剧痛，却又奇异地被修复着。左臂断裂的金脉微微抽搐，竟有微弱的光芒重新亮起。
    “你不要命了？”他睁开眼，声音发颤，“这玩意儿不是随便能分的！你给我这么多，你自己怎么办？”
    “怎么办？”伊兰雅冷笑，“大不了我们一起躺这儿，等哪天小豆子路过，给我们一人放个纸船。”
    萧烬想笑，可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最后只挤出一句：“……那你得先教他折纸。”
    火凰光茧缓缓旋转，赤焰与金光交织，像是熔化的琉璃在流动。远处，陆昭静静站着，伞尖轻点地面，发出细微的机括声。
    “精彩。”他鼓起掌来，不急不缓，“我一直以为你们最多走到互相怀疑那一步，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种戏码——以命换命，用燃烧道基的方式续命。真是……浪漫得让人想吐。”
    伊兰雅抬起头，隔着光茧看向他。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可目光却像刀锋一样锐利。
    “你说对了。”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同归于尽，确实是最动人的结局。”
    她一手环着萧烬，一手将刀横在他胸前，刀刃朝上，火光映在锋刃上，跳动如心跳。
    “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她盯着陆昭，一字一顿：“我们不死，你就得死。”
    陆昭笑了。
    他慢慢抬起伞，黑洞漩涡再次浮现，星图开始重组，七颗星位缓缓移向新的轨迹。
    “好啊。”他说，“那就让我看看，两个快断气的人，怎么把天给掀了。”
    伊兰雅没有回答。
    她只是收紧了抱着萧烬的手，火凰双翼猛然一振，地面裂缝炸开一道火柱，直冲夜空。
    萧烬靠在她怀里，呼吸微弱，手指却悄悄勾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血滴在她手背上，温的。
    她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流入他体内，胸口越来越空，可她没停。
    刀尖微微颤动，映着星图的光，也映着不远处陆昭的身影。
    风停了。
    火燃得更高。
    伊兰雅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萧烬在她怀里咳了一声，嗓音沙哑：“喂……你说小豆子要是看见咱们这样，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伊兰雅没笑。
    但她眼角滑下一滴东西，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很快被高温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