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染血童话 第二十八章未竟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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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挑衅的电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路憬笙的耳膜上,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握着已然断线的手机,指尖冰凉,灰色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凛冽风暴。
“怎么了?”谷祈安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
路憬笙将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显示着刚才的陌生号码,声音低沉地将那句挑衅复述了一遍。
谷祈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妈的!他是在跟我们叫板!技术队!追踪这个号码!快!”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挑衅意味着凶手自觉胜券在握,或者…他的“最终杰作”已经接近完成,无所顾忌。
路憬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叶知槿的照片与油画中女子的影像在专业软件下进行着像素级的比对。眉骨弧度、鼻梁线条、唇形比例…重合度高达87%!这绝不仅仅是相似,画作分明就是以叶知槿为蓝本进行的创作,只是进行了一些“艺术化”的修饰,使其更接近凶手心目中某种“理想模板”。
叶知槿,那个三个月前失踪的女设计师,才是凶手真正锁定的“原型”之一!
那么,林晚呢?那个被“星探”电话引诱的音乐老师…
路憬笙猛地调出林晚的详细资料,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社会关系…最终,停留在她母亲一栏的旧照片上——那是一位容貌与林晚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温婉柔和的女性。资料显示,她母亲年轻时曾是文工团的歌唱演员,后因故退役。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路憬笙的脑海。
凶手的目标,或许从来不是某个单一的个体,而是某一类特质。他像一位偏执的收藏家,搜寻着符合他审美标准的“部件”。叶知槿代表了某种他渴望的“面容”或“气质”原型,而林晚…她的价值可能在于她继承自母亲的、潜在的音乐天赋或者说“声音”的潜力?
蔺耹音痴迷于“完美的绝唱”,而这个“蓝胡子”,他的执念似乎更加复杂,融合了对特定容貌、气质,甚至可能还有某种“仪式感”的追求。柳鹊旻是他的“白月光”,是这一切扭曲**的**和终极参照。他后来的所有“收藏品”,可能都是在试图拼凑出一个他心目中“完美”的、足以与柳鹊旻媲美甚至超越的“新娘”形象。
那么,他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叶知槿已经失踪三个月,她是已经被“收藏”,还是…正在被“改造”?
“谷队!”技术队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号码追踪到了!是位于城北废弃污水处理厂附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信号已经消失!”
城北污水处理厂?那里区域广阔,建筑复杂,废弃多年,是藏匿和进行非法活动的绝佳场所!
几乎同时,负责排查音乐厅周边的小组也传来消息:经过仔细搜索,并未发现疑似绑架或可疑活动,那个引诱林晚的“星探”电话也是通过网络虚拟号码拨出,无法追踪源头。林晚本人已被妥善保护起来。
凶手的真正目标,果然不是林晚!林晚只是一个吸引火力的诱饵,他的真实意图和巢穴,很可能就在城北那个废弃的污水处理厂!
“所有单位,立刻向城北污水处理厂集结!通知特警支队支援!快!”谷祈安的声音因激动和紧迫而嘶哑,他抓起防弹衣和配枪,“路憬笙,你…”
“我必须去。”路憬笙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对柳鹊旻的执念是关键,而且,地下室的那些「藏品」需要专业判断。我能分辨哪些是新的痕迹。”他已经快速收拾好了便携式勘查箱。
谷祈安看着他那张冷白而决绝的脸,知道劝阻无用,只能重重一点头:“跟紧我!寸步不离!”
警灯再次刺破夜幕,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呼啸着冲向城北。车内的气氛压抑而紧张,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在奔赴的,可能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极度血腥的犯罪现场。
废弃的污水处理厂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钢铁坟场,矗立在荒草丛生的郊野。巨大的沉淀池、纵横交错的管道、锈蚀的厂房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淤泥和陈腐水汽的味道。
大批警力迅速合围了这片区域。无人机升空,热成像仪扫描着庞大的厂区。
“报告!在主厂区二级泵房附近检测到异常活跃热源!两个!一个静止,一个在移动!”无人机操作员急促地汇报。
泵房!那里结构复杂,管道众多,空间相对封闭!
“包围泵房!突击一组二组,跟我上!狙击手占领制高点!其余人外围警戒,防止其从其他管道逃脱!”谷祈安果断下令,一马当先,带着突击队员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冲向那座巨大的、黑洞洞的泵房建筑。
路憬笙紧随其后,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泵房内部空间极高,充斥着巨大的、早已停转的水泵机组和密密麻麻、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钢铁森林。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扫动,光线被复杂的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隐约可见新鲜的脚印通向深处。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防腐剂以及…新鲜血腥味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重。
谷祈安打了个手势,队员们分散开来,借助机械设备的掩护,小心地向热源方向推进。
穿过几排巨大的水泵,眼前出现了一个被临时清理出来的区域。这里被打扫得相对干净,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白色塑料布的手术台,旁边是熟悉的器械推车和各种化学药剂瓶。
而在手术台上……
一个穿着残破洁白婚纱的女子被束缚在那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正是失踪三个月的叶知槿!她的婚纱上沾染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心口的位置微微敞开着,似乎……手术尚未完成!一支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就掉落在手术台边的地上。
而在手术台旁,一个穿着沾满油彩和血迹围裙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一个玻璃容器藏到身后的管道缝隙里。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猛地回过头。
正是亓瑜朗!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资料照片上那副失意艺术家的颓废,脸上充满了疯狂的亢奋和计划被打断的暴怒。他的眼神浑浊而锐利,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骨锯。
“别动!放下武器!”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和红点瞬间锁定在他身上,谷祈安的厉喝在空旷的泵房里回荡。
亓瑜朗看着突然出现的警察,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却被一种扭曲的、破罐破摔的狞笑取代:“你们……还是来了啊。可惜,太晚了……只差最后一步,我的「夏娃」就完美了……”
他的目光越过警察,贪婪而遗憾地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生死不知的叶知槿。
“放下武器!立刻!”谷祈安再次警告,枪口死死瞄准亓瑜朗。
“完美……容不得丝毫瑕疵……”亓瑜朗喃喃自语,仿佛没有听到警告,他猛地举起骨锯,不是冲向警察,而是……疯狂地砸向身后那个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玻璃容器!
“砰——哗啦!”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彻泵房!福尔马林溶液和里面浸泡的……一颗经过处理的人类心脏一起滚落出来,在地上流淌。
“不!!”亓瑜朗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仿佛毁掉的是他毕生的心血。
就在他因毁坏“藏品”而分神的这一刹那!
“砰!”
一声精准的枪响!狙击手的子弹击穿了他持锯的手臂!
亓瑜朗惨叫一声,骨锯脱手飞出!
谷祈安和队员们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瞬间将疯狂挣扎嘶吼的亓瑜朗死死按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救人!快看看叶知槿!”谷祈安对着冲进来的医护人员大吼。
路憬笙快步走到手术台边。叶知槿还有微弱的脉搏和呼吸!但她的胸口有一道狰狞的、尚未缝合的切口,生命体征极其微弱。
“立刻送医院!紧急抢救!”医护人员迅速将叶知槿抬上担架。
路憬笙则蹲下身,检查着那个被打碎的玻璃容器和滚落出来的心脏。心脏处理得“很完美”,但他一眼就看出,这并非叶知槿的。标签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是更早的、一名未被记录的失踪者。
亓瑜朗的“收藏”,比他们已知的更多。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个临时手术室。角落里堆放着几个行李箱,里面是各种婚纱、首饰,以及……柳鹊旻年轻时的演出海报和照片,被精心过塑,保存完好。而在一个打开的素描本上,画满了各种角度的、穿着婚纱的柳鹊旻,笔触充满了病态的迷恋。最后一页,是未完成的、叶知槿穿着婚纱的素描,旁边写着:“最接近「她」的替代品……可惜,声音不够纯粹……”
路憬笙看着地上被制伏后依旧在癫狂咒骂的亓瑜朗,看着被紧急送走的叶知槿,看着这满地的狼藉与血腥,心中没有丝毫破案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冰凉。
“蓝胡子”被抓住了,他的暴行被中止。
但柳鹊旻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缠绕在这些案件之上。她的沉默,引来了蔺耹音试图用鲜血谱写的“绝唱”;她的影子,催生了亓瑜朗用生命拼凑的“完美新娘”。
艺术家的偏执,一旦脱离人性的轨道,便会滋生出最恐怖的恶魔。
而他们,只是刚刚清理完一个巢穴。谁知道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还有多少扭曲的**,正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警笛声远去,泵房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气味。
亓瑜朗的“未竟之作”被强行画上了休止符。
但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那些被摧毁的美好,却再也无法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