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明秋的消息。
    -到家了吗？
    -今天吃好了吗？看你都没吃多少。是不是不合胃口？下次换一家？
    我这还没吃多少，基本都是我吃的好吧？没吃多少的明明是他俩好吧？
    这么想想一个付了钱，一个给我转了钱，我还是吃得最多的，赚个盆满钵满啊！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他，许明秋又发来消息。
    -明天上午那个方案讨论会，资料我发你邮箱了，你先看一眼。
    看着这一连串消息，心情复杂。
    一方面觉得他确实挺关心人，工作上也靠谱。
    另一方面，又被他这种过于积极的无事献殷勤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斟酌着回复：
    -到了。吃好了，谢谢明秋哥。资料收到了，明天会前我看完。
    许明秋很快回复。
    -嗯，辛苦了。早点休息。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居然没再提下次吃饭的事。
    不过也挺好的，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
    回到房间，我刚瘫倒在床上，准备放空一下，手机又又又响了。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找。
    是“鲸鱼”的发来的私信。
    -大大！今天更新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简直欲哭无泪。
    更新？拿什么更新？
    存稿都快见底了，最近一堆破事，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根本写不出东西。
    -饶了我吧鲸鱼大大……
    -最近事情太多了，存稿都快发完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鲸鱼立刻回复：
    -摸摸头！其实我不是来催更的，就是……今天没更新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
    果然鲸鱼就是很体贴，很温柔啊！
    反正在网络世界，谁也不认识谁。
    也或许是“鲸鱼”一直以来给予的温暖和安全感太足，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倾诉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活中遇到点小麻烦。
    -怎么了？愿意跟我说说吗？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一定能够做一个良好的听众。
    我顺着他的话回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人际交往好累啊。
    -我有个朋友……嗯，就是我有个朋友。
    -他身边有个弟弟，对他……好像有点那种意思。
    -但我朋友很纠结，一方面觉得有点负担，另一方面，也不是无动于衷吧……就好像又有点享受那种被人在乎的感觉？你说他是不是很渣？
    经典“我有个朋友”开头，挺拙劣的，我发出去后，有点紧张，又有点后悔。
    这样说会不会太明显了？
    鲸鱼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觉得我太无聊不想回了的时候，他才发来消息：
    -我明白这种纠结。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
    -但是大大，我觉得你的“朋友”……其实已经很勇敢了。
    -至少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哪怕只是一点点，并且为此感到困扰。这本身就是在面对了。
    -比起那些完全逃避或者麻木的人，他已经很棒了。
    -至于顾虑……现实确实有很多无奈。
    -但有时候，是不是我们也把自己困住了？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我不是鼓励你朋友一定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或许可以试着更坦诚一点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不管最后选择如何，至少对自己诚实。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人提起这件事，一直以来我都没对别人这么坦诚相待过。
    就算是以一种迂回的方式，也算是展现在了另一个人面前。
    并且，得到了肯定。
    那种感觉……像是身上一直有一块担子，虽然不能放下，但有人分担，重量似乎就轻了不少。
    我回复道：
    -谢谢你，鲸鱼。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
    -能帮到大大就好！
    -其实……大大，我觉得你能写出那么多动人的感情故事，内心一定也是个非常柔软和丰富的人。你值得被好好对待，也值得拥有让你感到幸福的关系。
    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吧，都说漏嘴了！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虽然很没有说服力，我还是试图强行挽回一下尊严。
    鲸鱼并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也不知道看到没有，挺晚的估计他也准备睡了吧？
    没得到回复心中空落落，但又觉得轻松不少，连带着看窗外的夜色都觉得温柔了几分。
    正当我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时，卧室门被“啪”一声推开了。
    林见屿抱着枕头和被子，站在门口，非常高兴，刚才的别扭劲儿全没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按熄，塞到枕头底下。
    “你……你怎么不敲门？”我有点心虚地问。
    “我敲了，你没听见。”林见屿自顾自地走进来，把地铺铺在了我的床边，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神期待，“哥，今晚我想睡这儿。”
    ？？？
    “……今天又没下雨，也没打雷，你睡这儿干嘛？”我说。
    “增进兄弟感情啊！”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我才是错的那个。
    他又开始用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我，周身散发的小星星简直要闪瞎我双眼。
    若是平时，我可能还会坚持一下。
    但此刻，我刚和鲸鱼进行完一场治愈人心的对话，心情正好，看他这副样子，竟然觉得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要他老老实实睡觉。
    我叹了口气：“……随你便吧。赶紧关灯睡觉。”
    “好嘞！”林见屿立刻眉开眼笑，动作麻利地关灯躺下，还不忘甜甜地说一句，“哥，晚安！”
    他的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大……
    他安静没过两秒就侧身面对着我：“哥，聊聊天呗？”
    “聊什么？赶紧睡你的觉。”我嘴上嫌弃着，却也侧过身，面对着他。
    “就随便聊聊嘛。”他笑嘻嘻地，“比如……哥你今天跟那个许明秋，在走廊聊什么了？”
    又来了。
    原来他今天看见了吗？什么时候？
    但我今天意外地有耐心：“没聊什么，就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哦……”他拖长了语调，明显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反而换了个话题，“那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让我猝不及防。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突然问这个干嘛？”
    “就……好奇嘛。”他声音低了下去，“哥你好像从来没说过。”
    我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
    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终只是含糊地说：“……没仔细想过。大概……能懂我的吧。”
    “怎么样才算懂你？”他追问。
    “就是……能接住我的情绪，能理解我的奇奇怪怪，能让我觉得安心……吧。”我胡乱地说着，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哦……”他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极其小声地嘟囔一句：“……那我好像也挺符合条件的……”
    莫名的，我胃里又一阵不适，攥紧被角。
    我假装没听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睡了，明天还上班。”
    身后安静了片刻，然后我听见他失落的说：“……嗯，晚安，哥。”
    “晚安。”
    我闭上眼睛，天旋地转。
    比胃里不适更剧烈的竟然是心跳。
    而它久久不能平静。
    那些记忆再次涌入脑海，不是悲伤，不是痛苦，而是快乐的、幸福的。
    我记得的不记得的，大事小事，以前的现在的，通通都像走马灯一样闪回。
    小时候林见屿温暖的笑容、那夜林见屿真挚的告白、坚持不懈出现在我身边的模样……
    好像一切痛苦的、令人害怕的感情都流露出最初的底色。
    一直以来隐埋的喜欢。
    或许我也曾为他而动容，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抗拒过他的感情。
    但我依旧，难以迈出那一步。
    或许只是今天心情太好了，所以才会这样。
    或许我的感情才是来的快，去得快。
    或许我依旧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