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这一路走两步歇三步，林见屿真的重的要死，腿还长，我在前面走，他腿在后面使绊子。
    但接下来的难题更大了，怎么把他弄进车里。
    走到车边，我试图把他从我身上撕下来，塞进副驾驶。
    但他就像块被嚼过的口香糖，黏得死紧，嘴里还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
    当我第三次试图掰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时，他终于又“无意识”地侧头，嘴唇在我脸颊上超刻意蹭了蹭。
    那瞬间，我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累积了一晚上的怒火、怀疑、憋屈和那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我猛地用力，粗暴地将他推开，搓搓刚才被蹭过的地方。
    林见屿失去支撑，踉跄着向后倒去，看他倒太快，我还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使他缓缓跌坐在了水泥地上，然后顺势瘫软下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嘴里还发出难受的**。
    这反应……
    我看着他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一副完全任人宰割的醉鬼模样。
    刚刚还在猜测“他肯定是装的”这个想法，又有点动摇，装醉能装得这么不顾形象？
    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我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我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林见屿，别装了。”
    “有意思吗？”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哼唧声稍微大了一点。
    我耐心耗尽，弯下腰，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我数三声，你再不恢复正常，我就真把你丢这儿不管了。一……”
    我的“二”还没出口，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但不多。
    他就着躺地下的姿势，缓缓地睁眼。
    停车场顶灯白晃晃的，让他有点不适眯了眯眼，虽然眼神看上去雾蒙蒙的，但他直直看向我，完全不是一个喝到不省人事的人该有的迷茫样子。
    他就那么躺着，仰头看着我，委屈皱眉开口：“哥……你好凶啊……”
    果然！
    我心里那股火又烧起来，气得差点想直接踹他一脚：“你果然是在装！”
    “没有，真没全装……”他慢吞吞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我是真的喝多了……你看我脸，红不红？身体轻飘飘的……头也晕乎乎的……”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结果刚起到一半就腿一软，差点又栽回去，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车。
    那样子还挺真，反正我看不出来表演痕迹，但是并不代表我足以信他。
    “行，”我点头，冷冷说，“那你就在这慢慢晕着吧。等你晕够了，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完，我转身拉开车门，作势就要上车。
    “哥！别！”他这下彻底慌了，也顾不上别的，猛地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动作迅速得根本不像一个喝了酒的人。
    “我错了！哥！”他急急地承认，估计是被我逼急了眼眶也红红的，“我……我是喝多了，但……但没有完全醉到那个程度，我就是……就是晕乎乎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像是怕我真的说不定会丢下他不管。
    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定，如果能够狠下心，我的确可能真的就丢下他不管了。
    “控制不住什么？”我烦躁甩开他的手，“控制不住往我身上蹭？控制不住对着我耳朵吹气？林见屿，你这些把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被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脸瞬间红了，一路红到耳尖，他怔怔低下头：“对不起……哥……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就是看到你来了，太高兴了，又喝了酒，脑子一热就……”
    明明上高中后我就从来没见过林见屿哭过，但是现在，他靠近我，微微抬头一滴泪珠轻轻滑落，上面还泛着停车场顶灯的亮光。
    “我的意识告诉我不能这样，你会讨厌我的，我知道，可是身体……身体它不听使唤，就想靠近你一点，就一点点……”他说。
    “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原谅我这一次吧……哥哥。”
    那滴眼泪滑落后便再也没有眼泪流下过，只剩下他湿漉漉的双眼，这样可怜巴巴望着我说话。
    最后那声“哥哥”，他叫的又软又轻，还故意拖长好一段，林见屿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哥哥了，每次叫哥哥都是在他闯了祸求饶时才会说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这副又是示弱又是认错的样子，听着他这番真假难辨的解释，胸口堵着一团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发火也发了，拆穿也拆穿了，可他总能找到一种方式，让你硬起来的拳头打在棉花上。
    我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睁眼又是他无辜回望我的眼神，眼角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因为醉酒和刚才的折腾，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看起来……
    确实有点惨兮兮的。
    我又认命了，我又叹气了。
    没招了，我挫败地抹了把脸，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
    “上车。”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他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乖乖系好安全带，然后端端正正坐好。
    就是那明目张胆偷看的眼神能不能收敛一些？
    我重重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偶尔看后视镜能发现他靠着车窗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我的心里一片混乱。
    明明知道他在骗我，在耍心机，为什么最后还是狠不下心？
    我将车窗降下一点，让夜晚的风吹进来，试图吹散这令人烦躁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