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柳一惊，这剧情发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还有这个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白笙染。凌柳忍不住了，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立马起身往床边一坐，睁开眼，入眼的是白笙染的一张俊脸，两人双目对视，凌柳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
    眼前的白笙染，一双眼睛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量，瞳孔甚至都是浅红色，一身红衣张扬似火，腰间的金色缎带上是黑色的暗纹，甚至连裙摆上都挂一圈银白的小铃铛，一头如瀑的黑发披在身后，仔细一看侧边的头发还用红线编着细长的小辫子。
    “白笙染？”凌柳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他不敢认，因为眼前的人，真的和他印象中的白笙染相差太大，他印象里的白笙染，是一身白衣，清风霁月般的模样。
    而眼前的人，除了那张脸还是白笙染的脸以外，其他的，与他认识的那个，完全相反！
    白笙染仔细的观察着凌柳的表情变化，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他凑近凌柳的脸，两人的呼吸交融，凌柳试探性伸手摸了摸这个近在咫尺的脸。
    白笙染顺势把头一歪，半张脸全部放进了凌柳的手心。
    “是我，我是白笙染，师尊。”白笙染睁着眼睛享受凌柳的触碰，像一只等待主人触摸的大狗。
    凌柳听到白笙染的称呼下意识的伸回手，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抬眼看着白笙染的眼睛里有了冷意：“你不是他。”
    白笙染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凌柳缩回的手，他的眼神变得疯狂，他笃定的开口：“我是。”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他一把抓起凌柳掉下去的手重新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轻的蹭着。不顾凌柳的挣扎。
    白笙染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凌柳，语气委屈：“师尊，你也疼疼我，好不好。”
    凌柳被强行抱住还不忘反抗，在他快窒息的时候，他用尽全力从缚鬼袋中随便拿出了一张符，念咒。一阵酥麻的电流弹开了两人。
    白笙染被从凌柳身上弹了出去。他委屈的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凌柳。
    白笙染起身压着情绪怒吼：“为什么你都可以接受他，却不能接受我！”
    凌柳开始大口的呼吸空气，他冷漠的抬眼望着眼前的陌生人，不屑开口：“你永远成为不了他。还有，我也不是你的师尊。”
    像是这句话刺痛眼前的白笙染，他再也压制不住怒火，走上前一把掐住凌柳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另一只手变出绳子困住了凌柳的双手。
    白笙染狠厉的开口：“我早把他杀了，师尊，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你现在恨我我不怪你，你只是不记得了，你放心我会让你想起来的。”白笙染几乎病态的说出这些话，但语气里却都是眷恋。
    凌柳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疯魔的人，更加确信哪怕是自己前世，也绝不可能爱上这种人，他不相信白笙染已经消失了。
    凌柳的脑子里闪回了那天晚上白笙染说的邪念之事，难道眼前的这个就是白笙染剥离的邪念吗？可是，白笙染那么强大，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夺舍？
    凌柳想不通，一般来说副魂夺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主魂虚弱。
    “我不恨你，我怎么可能恨你呢？”凌柳咬紧牙关吐出这两句违心的话，他只要一想到白笙染可能生死未卜，他的心就像是被人剖开一样疼痛。
    白笙染狐疑看了凌柳半晌，然后眼睛一亮，这是他的师尊，那个会心疼他的师尊。
    白笙染放开了钳制凌柳下颌的手，缓缓地跪在了凌柳的面前。白笙染把自己的头靠在凌柳的膝盖上，霎时间，凌柳只觉得自己是膝盖被打湿了一片。
    白笙染，哭了？
    为什么？
    “师尊，我们上一次这么坐着，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不管过了多久，我永远都会记得师尊。”白笙染闷闷的开口，他没有听见凌柳的回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我跟师尊说一个故事吧！”
    白笙染深邃眼眸中是悲伤的底色，像是怕凌柳不愿意听一样，他开口祈求：”这个故事有点长，请师尊一定要听完。”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他在路边饿得要死了，不小心误闯进了一个祭祀现场，他没有注意眼前是场景，因为他只看见了祭祀台的食物。正当他拿起食物想吃的时候，一双细白修长手拿着一个肉饼递给了男孩，男孩因为被人打怕了，所以看见伸过来的手就下意识的想躲开，可那双手的主人摸了摸男孩脏兮兮的头，笑着对他晃了晃手里的肉饼说：“祭品不可以拿哦，这个可以吃！”男孩伸手接过肉饼就吃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背影，那天的阳光很刺眼，但那个男孩他只记得那天他看到的那个仙风霁月的神仙。”白笙染继续低着头自言自语。
    凌柳没有任何的回应。
    “后来啊，男孩偷偷的跑去祭坛很多次，那个男孩也终于知道那天在祭坛上祈祷的不是什么神仙，而是祁月国的国师。男孩很坏，他突然想，要是把那样的人拉下神坛，会是什么感觉。他会不会恨他啊，如果恨他的时候能够顺便爱他就更好了。就这样子想着，男孩对那位祭司的一切就越来越渴望。”
    “后来男孩被其他国家的人抓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的人手里都拿着长鞭，好痛啊！男孩因为不想杀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然后他杀死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不管是曾经给予他温暖的，还是想趁机杀死他的，都被他杀得一干二净，在男孩十六岁那一年，他终于在经历了无数的厮杀之后，走出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因为实力强横杀掉所有的竞争者，当上了那个国家的国师，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那个国家君主的任务，那就是杀掉祁月国的皇帝。又可以回去祁月国了，他很开心，他运用自己学会的本事，把自己变回了10岁时的模样，假装晕倒在了祁月国国师的车碾前，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是个心软的人，他把男孩带回了府里，找人帮他洗澡洗头，还收了他做弟子。”
    “男孩每日都和国师朝夕相处中，他渐渐的爱上了这个乐观的人，他觉得自己以前错了，这么好的人，就应该永远坐高堂，而不是和他一样死在淤泥中。可是男孩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他太害怕失去，所以他在杀死祁月国皇帝之后的那一夜，带着一身血污，玷污了他的神明。而他的神明包容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短暂的家。”
    “祁月国破，他带着他的神明归隐山林，他本以为自己以前的不堪会过去，他会和他的神明相守一生。但可能是他太脏了，配不上他的神明，他的神明因此遭受了天罚，魂飞魄散！”
    “他看着神明因自己而死，他变得偏执疯狂，他找遍了世间所有的玄门，磕破了世间的所有庙门，只求他的神明可以转世轮回，可每位高僧或玄门老祖告诉他的结果都是，“此乃天罚，非人力可能更改。”他苦苦寻觅四十载，竟无一人可救他所爱之人。甚至他们都劝他放下。”
    “可他执念深重，他开始抓妖修炼邪术。他想，既然正途救不了他的爱人，那他便试试这天下人所不耻的魔道。后来的十余年，他开始四处抓妖抓人吸食魂魄和灵力，自己也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从那以后再不敢照镜子。他害怕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后来，他的凡人之躯终于承受不住这冲天的罪恶，引发了天道惩罚，他生扛天雷后，奄奄一息也在求上天怜悯他的爱人，天道为之动容，给予了他爱人一丝复活的机会，但需要他在地府为官万年，除魂飞魄散以外不得辞官。他答应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天道还是狡猾，他在奈何桥边等自己的爱人百年，却都未寻到，他们甚至都未曾见上一面。”
    “直到时间过了一千年，他再次入世，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全部封存，他才见到了自己转世的爱人的第一面。”
    凌柳听着这个故事脑子中闪过了很多画面，这些画面，是他的记忆。有些画面，跟白笙染转述的一件件都对应上了。
    白笙染突然伸手抓紧凌柳的手掌，抬眼泪眼汪汪的看着凌柳：“师尊，明明我也是因你而生，他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外，竟然千年前他不想要我，那我现在也不要他。”
    凌柳看着眼前的这个白笙染，竟然还带着孩子的顽皮和记仇，他伸手摸着白笙染的头，这一刻，他心中的大半迷雾散去，他承认，如果是在自己刚认识的白笙染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些，告诉自己之前是被他害死的，他肯定不会再和白笙染有任瓜葛。
    但如今，不同了，他见到了颜枫同样等待林玉晚千年，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双双死去。见到了翟沐晨和季风之间因为彼此割舍不下对方而选择遗忘彼此，见到了风梦澈和宫樊之间因为对彼此的感情不够坚决而阴阳两隔。也见到肖夭夭和陆希之间生生世世的牵绊和不离不弃。
    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冷心冷情的凌柳了，他有情绪，白笙染包容他，照顾他，爱了他千百年，为他执念入魔，为他牺牲了自己的自由，为他苦等千年，爱他入骨。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白笙染会魂体虚弱，原来那一次的天罚，他并没有侥幸逃脱，而是白笙染为他挡下。
    凌柳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他低头看着眼前的白笙染，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白笙染的脸上，凌柳吻上了白笙染的额头，哽咽开口：“小白，你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
    就在凌柳刚说完这句话，四周的空气凝固，白笙染眉头一皱，一道红光闪过，他紧闭双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黑色瞳孔。
    白笙染看着还在哭泣的凌柳，有些不知所措的解开了凌柳手上的束缚，他把凌柳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对不起，是我伤了你。”白笙染被愧疚淹没。
    他刚刚亲眼看着另一个自己那么粗暴的对待凌柳，那无异于是在他的心上割肉。而且，现在凌柳也从他人口中知晓了这一切，他现在肯定很厌恶自己，厌恶自己伤害了他。
    凌柳感受着白笙染颤抖的身体，他听不见白笙染的心跳，他挣脱白笙染的怀抱，用双手捧起白笙染的脸，直视他愧疚的眼睛。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凌柳说完在白笙染错愕是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唇。
    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一切的误会和冲突皆在这个吻中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