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雾锁前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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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村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淮安刚迈出两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失血过多的眩晕感终于冲破了他强撑多时的意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踉跄着向前扑去,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凉的夜风。小兔子从他肩头惊慌跳下,雪白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它焦急地绕着主人打转,发出细弱的”叽叽”声,却不知该如何帮助这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淮安的视野开始扭曲破碎。血色的宫墙、森冷的铁甲、周栩闻那张狞笑的脸——这些梦魇般的记忆碎片在他眼前疯狂闪回。他用力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却依然抵挡不住越来越沉重的黑暗。
    ”云乐。。。。。。”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恍惚间,似乎有人扶住了他倾倒的身体。透过朦胧的视线,他只捕捉到一抹青蓝色的衣角,在晚风中轻轻飘荡。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混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清新。淮安恍惚看到了少年时的云乐——那个总是昂着下巴,眉目如画的小将军。记忆中的云乐穿着银甲,长枪上的紫电照亮了整个地牢,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一把拉起。
    ”别走。。。。。。”淮安虚弱地伸出手,指尖却只触到一片虚无。那人沉默地避开他的触碰,却稳稳扶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一棵老树下。粗糙的树皮抵着后背,淮安感到一颗微苦的药丸被送入唇间。
    小兔子急得直跳脚,毛茸茸的小爪子揪着淮安的衣襟不放。那人轻轻将它拎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在休息。”
    月光下,小兔子红宝石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委屈巴巴地蜷在淮安手边,小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呜咽。
    淮安的视线渐渐清晰。他看见那人正凝视着自己,目光复杂得令人心惊——那里面有愤怒,有悲伤,还有某种近乎绝望的眷恋。可当四目相对时,那人却突然单膝跪地,深深垂下头去。
    ”殿下。”
    这两个字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淮安的心脏。不是云乐。。。。。。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对不起。”那人的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我们这些贱民,哪值得太子殿下来救?”
    淮安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阿木——那个说话结巴的少年。可此刻他的话语却流畅得可怕,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
    ”可你要是来救,为什么不早来?”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淮安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想要抓住阿木的衣角,想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最后的视野里,是阿木为他披上兽皮的剪影,和那个深深作揖的身影。
    ”殿下保重。”
    恍惚间,淮安仿佛又看到了云乐。那个骄傲的小将军站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回头对他露出温柔的笑。他想喊云乐的名字,想告诉他别去送死,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夜风卷起落叶,阿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小兔子还紧紧偎在淮安颈间,用温暖的绒毛为他抵挡渐浓的寒意。月光如水,将一人一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晨光穿透林间薄雾时,淮安才从混沌中苏醒。昨夜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坐起身,枯叶从兽皮上簌簌滑落。
    ”阿木?”
    沙哑的呼唤惊飞了枝头的山雀。空荡荡的树林里只有露水滴答的声响,那抹青蓝身影早已消失无踪。淮安的手指深深陷入兽皮——这是某种高阶灵兽的皮毛,边缘还残留着暗金色的纹路,难怪周围泥地上那些凌乱的爪印全都保持着敬畏的距离。
    小兔子在他动作间滚落下来,雪白的绒毛沾着晨露,眼周还凝着几颗未干的泪珠。淮安用指尖轻轻抚过它湿润的眼眶,小家伙立刻惊醒,**的鼻子抽动着往他颈窝里钻,仿佛昨夜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也看见他了,是不是?”淮安低声问,将兽皮仔细叠好收入行囊。指尖触到内袋时忽然一顿——那里多出个冰凉的小瓷瓶,倒出来正是昨夜服过的药丸,朱砂色的表面浮着金丝般的纹路。
    阳光渐渐驱散晨雾,淮安却觉得寒意更甚。那个说话结巴的淳朴少年,怎会突然判若两人?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声”殿下”。
    肩头的小兔子突然竖起耳朵。淮安顺着它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地面上有道新鲜的剑痕——这不是山野樵夫会用的招式,而是军中标准的起手式。痕迹边缘还沾着几点暗红,像是有人连夜磨去了剑上的血锈。
    ”我究竟忘了多少事。。。。。。”
    风穿过林梢,吹散了他的低语。淮安将小兔子捧到眼前,望着它宝石般的红眼睛。这场阴谋不止是当年那场大病,或许远不止几段无关紧要的记忆,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恶意,一股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恶意。那些破碎的梦境里血染的宫墙,那些总在午夜惊醒时残留的刀剑铮鸣,可能都是被生生剜去的真相。
    小兔子忽然舔了舔他的手指。淮安苦笑着将它放回肩头,起身时一片枯叶从发间飘落——那是半片被剑气削断的枫叶,断口平整得令人心惊。
    ”殿下。”
    低沉的嗓音惊得淮安指尖一颤,那片断枫从他指间飘落。晨雾中,云乐不知何时已立在两步开外,藏蓝衣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霜晶。少年将军惯常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弓着,像是怕惊走什么易碎的梦。
    见淮安怔忡,云乐将长枪收回,单膝点地:”未得诏令擅自追随,请殿下治罪。”他低着头,却悄悄掀起眼帘偷看淮安的反应,鎏金竖瞳在晨光中流转着忐忑的光。
    淮安喉头发紧。分别时狠心斩断的千言万语此刻全化作酸涩堵在胸口。他原以为自己能永远维持那副冷硬模样,可当真人就站在眼前,所有筑起的心墙都成了透光的纱。
    ”咳。。。。。。”
    小兔子突然从他肩头跃向云乐,这细微的动静竟让淮安身形一晃。云乐瞬间闪至跟前,左手接住毛团往草丛一抛,右臂已稳稳环住淮安腰身。被揽入怀的刹那,淮安才发现云乐的肩膀又宽了几分,自己的鼻尖正抵在他锁骨处的银甲暗纹上。
    ”哪有什么殿下。。。。。。”淮安闷声说,尾音却消融在对方胸膛传来的心跳声里。那节奏又快又重,震得他耳廓发烫。
    云乐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殿下这般纵容,会惯坏臣的。”他指尖穿过淮安后脑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抚弄易碎的琉璃。
    淮安慌忙后撤,却被云乐腕间的银链勾住了衣带。两人维持着暧昧的距离,他看见云乐灰眸中映着自己泛红的耳尖。
    ”我要送殿下的礼,取来了。”
    红木匣启开的瞬间,血芒乍现。躺在丝绒上的龙形晶体不过拇指大小,却连鳞片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当云乐倾身为他佩戴时,淮安嗅到他衣领间混着铁锈味的雪松香——那是连夜奔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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