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华巷内，孔庙的位置稍偏了些，却也无奈，城里的土地怎么容不下这样的恢宏的工程。
    若要细分内部构造，大体分为内府，外府。内府，玄氏主脉，大小数百人，皆于此处吃斋念佛，打坐念经。外府，同样免费供应学子进行休憩。
    而今，孔庙内，几十位学子端坐于此，口中朗朗诵读《心经》、《金刚经》，更有少许人正摊开宣纸，笔走龙蛇，书写策论。飞花令、诗词赋、文章对答，皆在其中穿插进行，倒也冲淡了几分考前的沉闷压抑。
    不远处，一条长廊蜿蜒伸长，正午晴时，浅金阳光流入廊中，从桃枝、瓦檐和红红绿绿的窗格间移过，不偏不倚打在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身上，定睛一瞧，他的脸生的及其秀气俊美，眉宇间浩然之气荡生。
    春闱初试，他以拔萃之姿夺得头名，被玄宗宗主特派人马迎至都城，入孔庙静修。自此，他的名声便不胫而走，坊间流传，乐属之地文才第一，恐非旁人可及。
    他便是柳暗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连名字都取得这般美妙。
    长廊内，他就这样静静抱着怀中一位桃眼弯弯的女子。似是许久未见，眼中泛起丝丝不舍。
    “三哥，待游园后，我就在此处，日日等你。”
    怀中女子柔声道，看腰间玉佩的样式，应是冰雪芙蓉佩。想必是他送予她的定情信物。
    “……袅袅，待我金榜题名，定会风光迎娶。”他轻啄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了。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乐属境内也从无秘密，遑论一位妙龄少女一夕之间容貌尽毁、衰颜如老妇这般稀奇古怪的变故，又怎会悄无声息？
    不知是被哪双眼有意窥见，又或是哪张嘴碎语连篇，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流言如浪潮翻滚，在市井巷陌迅速掀起轩然大波。
    更有心人趁乱推波助澜，谣言似毒藤攀枝，一夜蔓延开来。有人言之凿凿，说少女被邪祟附体；有人信誓旦旦，言是遭人诅咒。甚至还有人搬出罗刹饿鬼，斩钉截铁地断言：此女前世孽重业深，今生天理昭昭，报应方至……
    消息传入胜寒殿时，司徒衡一刻不容缓，当即召玄空、玄妙二人入内，密议应对之策。
    “若只封锁消息，岂非掩耳盗铃？”玄空屈指轻叩桌案，眸光沉凝，“如今流言四起，正是各方有心之势乘虚而入之机，咱们不能只防守，亦需反击。”
    “那便以假乱真。”玄秒眼神一凛，转向司徒衡。
    “大司命，你我皆知，今日之乱虽起于一女子容貌尽毁，但真正挑动人心者，不是毁容，而是时局。百姓最怕的，也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不可解释的骚乱。”
    “你们的意思是……”司徒衡微一蹙眉。
    玄妙未答，玄空已接过话头：“将计就计。”
    他取过纸笔，写下一行字：“劣质香粉致伤案”。
    “便说她贪图便宜，买了假香粉，结果伤了脸。此等事，市井常有，百姓皆可共情，也皆可唾弃。比起空穴来风的邪祟附体、前世报应，这才更合人情。”
    “那便顺势推出五圣香粉。”司徒衡突然出声打断，抿唇一笑，眉间已有算计。
    “香粉若得盛名，正可一攻二守，既可反驳谣言，亦能引导风向。”
    见哥哥不语，玄妙接话：“我记得，五圣香粉原是御药坊旧方，五圣香粉以艾草、丁香与雾州山溪牡丹为引，调制七日不脱妆的独门秘方，是吧？”
    司徒衡点头：“确是旧年试制方，香气沉稳，滋养兼具，且——”他眼中掠过一丝揶揄，“据说……唐卡大人也曾用过一回。”
    玄空也点头：“那便更妙不过。”
    见二人赞同，司徒衡像是早有说辞：
    “如此佳品，如今又逢游园会，不妨故意促销，言之物美价廉，买五送一，人人可得，岂非锦上添花？”
    玄空，玄妙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同答：“此招以市语应市语，以妆粉抵邪祟，自是四两拨千斤。且那女子既是毁容，百姓自然也关心如何补妆……正合其时，大司命果真技高一筹。”
    司徒衡淡淡一笑：“引导市井传言虽不光明，却也……实用。与其等他们胡编乱造，不如由咱们替他们编。”
    论完谣言的应对方案，三人皆接下来要论的，不动用一兵一卒，怕是难收此场。
    殿内气氛一变，从一片肃杀，转为波光潋滟的谋算。
    唐卡被请来静坐上首，半晌未语，直到众人目光投来，方才缓缓开口：“……说是我用过？”
    “确实是您那年御前小宴试过。”
    司徒衡鞠了鞠躬，干咳一声，“您当时点评，”还不错”。
    “我说的是点心。”
    “……点心也有牡丹香。”
    玄妙在旁差点笑出声来，玄空捂住妹妹的嘴，小心道：“唐卡大人金口玉言，若为香粉做一回背书，百姓自会信服。”
    “哼。”唐卡皱眉，目光瞥向司徒衡，“你倒记得真切，那便依你们，除此之外，可还有何事？”

    作者闲话：

    不想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