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十九章:暗涌(十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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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将世界浇铸成流动的铅块。
    秦舟在混沌中跋涉,皮鞋陷进沥青路面翻涌的黑色泥浆。
    远处那抹暖黄光晕里,灰色风衣正被雨水浸透成深褐——五年来每个雨夜都会出现的剪影,此刻衣角正随着他奔跑的频率诡异地同步飘动。
    ”侯叔!”秦舟的嘶吼声撞碎在雨幕里,化作细小的冰棱扎进喉管。
    身后骤然炸开的声浪像浸水的麻绳勒住脖颈。
    ”一个刑警连个法医都保不住?”
    ”七十三小时黄金救援期你在等什么!”
    指节攥得发白,配枪在狂奔中撞击肋骨。
    血色在下一道闪电降临时漫漶开来,秦舟跪倒在血泊里,悔恨涌上心头。
    如果快点……再快点……
    ……
    秦舟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他大口喘息着,梦中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晕染开一片昏黄。
    他拧开台灯,暖黄的光线洒在书桌上摊开的卷宗。
    胡善生前的照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眼角堆叠着慈祥的皱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幸福孤儿院……”秦舟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照片边缘,指腹下是已经泛黄的剪报:《著名慈善家胡善再捐百万,助力孤儿院发展》。
    报道日期显示,就在孤儿院倒闭前三个月。
    窗外的雨声渐密,秦舟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文件。
    三年前幸福孤儿院倒闭时的调查报告显示,账面上明明还有近千万资金,却突然宣告破产。
    当时负责此案的经侦警员在结案三个月后辞职,从此杳无音信。
    ”为什么是你……”秦舟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胡善作为Themis的第一个目标,死状最为惨烈——心脏被剖出。
    台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秦舟抬头时,在玻璃窗的倒影中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身后。
    他猛地转身,房间里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在轻轻摆动。
    凌晨三点的城市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秦舟裹紧外套踏入夜色。
    微凉的晚风夹杂着细雨拂过他的脸颊,路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机械的欢迎声,刺目的白光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秦舟抓起两罐冰啤酒,铝罐上的冷凝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靠在店外的消防栓上拉开拉环,啤酒花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像极了这些年挥之不去的遗憾。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已经转向老城区的方向。斑驳的梧桐树影下,秦舟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铝罐在手中捏得变形。
    老旧的筒子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寥。
    秦舟站在生锈的单元门前,钥匙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痕。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已损坏,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踏起细小的尘埃。
    二楼的防盗门上,”福”字春联褪成了苍白,边角卷曲着,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秦舟的手微微发抖——五年了,自从侯卫国因公殉职,在秦舟的印象中,这扇门再没被打开过。
    秦舟推开那扇老式防盗门时,铁锈碎屑簌簌落下。楼道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屋内竟飘来一阵浓烈的酒精味。
    谁在那里?
    秦舟心中疑惑带着警惕,右手按上配枪,左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昏暗的手机光晕里,何了然歪倒在地上,衬衫领口半敞着,茶几上摆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秦舟看着瘫软在地的何了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单膝跪地,手指轻轻拂过对方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何科长?”
    没有回应。
    何了然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精气息,温热地拂过秦舟的手腕。
    他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刘海此刻凌乱地散在额前,长睫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整个人看起来意外地……柔软。
    秦舟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落在那截露出的白皙脖颈上。
    触手的**滚烫——如此这般灼人。
    ”真是……”秦舟低语着,将外套脱下来裹住何了然,手臂穿过何了然的膝弯。
    把人抱起的瞬间,何了然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窝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
    卧室里,秦舟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自己的外套还垫在身下怕弄脏何了然的衣服,却在抽身时被无意识地拽住了衣角。
    何了然在梦中皱眉,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了他的衬衫。
    ”松手……”秦舟压低声音,指尖却不受控地描摹起对方微蹙的眉宇。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何了然微张的唇——那里有一处他从未注意到的细小疤痕。
    鬼使神差地,秦舟俯下身。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几乎能数清何了然颤抖的睫毛。
    就在距离只剩寸许时,何了然突然呢喃:”……师父……秦队……”
    秦舟猛地僵住。但下一秒,何了然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那声呼唤,不过是醉梦中的呓语。
    ”醒着的时候冷得像块冰,睡着了倒是……”秦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手指却温柔地拂开黏在何了然颈间的碎发。
    他的目光流连在那截白皙的后颈上——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痣,藏在衣领的阴影里,像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舟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门,弯腰收拾散落一地的酒瓶。
    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时,他恍惚想起昨夜何了然泛红的眼尾——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法医,竟也会有那样脆弱的一面。
    收拾完,他靠着沙发滑坐在地,长腿随意地支着。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边缘,那里还残留着何了然翻阅笔记时留下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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