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暗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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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整,何了然的身影出现在秦舟办公室门口,指节叩在玻璃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眼下挂着两抹青黑,白大褂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秦舟从满桌的现场照片中抬头,照片上杨风坠落的阳台在晨光中泛着冷色调。
”尸检有突破?”秦舟的声音沙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何了然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余温:”高坠确实是直接死因。”他停顿了一下,指尖点在尸检照片的某一处,”但在他的胃内容物里,我检测出了地西泮残留,剂量足以致人昏迷。”
秦舟猛地直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更关键的是这个。”何了然又推过一张照片,死者后颈处有一处不起眼的淤青,”这是典型的压迫伤,说明有人在他坠楼前,用手这样——”他做了个掐压的动作,”控制过他。”
窗外,晨光正好照在那张阳台的照片上,窗框边缘半个模糊的鞋印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秦舟盯着那个鞋印,突然抓起外套:”走,再去一趟现场。”
两人重返现场时,晨光正斜斜地照进客厅。值班民警拉开警戒线时,塑料封条在寂静中发出”哗啦”的声响。
何了然的目光突然定格在茶几上的茅台酒瓶上,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一个内心煎熬到要自杀的人,会独自在家品酌这种珍藏级白酒吗?
秦舟径直走向厨房,不锈钢刀具架上的每一把刀都被他举起对着光线检查。
而何了然则开始在布满灰尘的橱柜间搜寻蛛丝马迹。
厨房顶柜的灰尘上,两个清晰的圆形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了然轻轻吹开浮灰,举起相机时快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脆。
镜头里,那两个圆痕的直径与茶几上的茅台酒杯完美吻合。
”秦队,”何了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两个酒杯。”
秦舟的指尖在太阳穴上重重按压,眉头拧成一个结:”凶器失踪,酒杯少了一个……”他声音渐沉,”看来有人精心布置过现场。”
话音未落,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凝重的空气。陆政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马上回局里!省厅督导组到了!”
挂断电话,秦舟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何了然已经利落地收好相机,风衣下摆划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风。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秦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住敲击:”你觉得凶手是怎么……”
回答他的只有车载空调的嗡鸣。
秦舟侧目望去,何了然正盯着窗外飞逝的梧桐树影,镜片上倒映着斑驳的光影。
”喂,法医大人,好歹……”
突然两道黄影从绿化带窜出,秦舟猛踩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两人的身体同时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座椅。
何了然扶正歪斜的眼镜,幽幽道:”秦队。”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安全带勒皱的风衣,”您要是想制造第二具解剖标本,可以直说。”
秦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松开了攥得发白的方向盘。
后视镜里,两只小土狗正欢快地跑向马路对面。
市局大院里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车前盖上,何了然头也不回地走向二楼的法医办公室,白大褂下摆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秦舟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指间的烟燃到尽头都没察觉。
”啧,望夫石啊这是?”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舟转身时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周温言单手插兜站在逆光里,警徽在他肩头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那双桃花眼微微弯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这表情秦舟太熟悉了,警校四年这人每次使坏前都这副德行。
”周副队,”秦舟把烟头碾灭在垃圾桶上,”你们二队最近很闲?”
周温言顺手掸去秦舟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陆局让我来帮忙。”指尖在碰到警衔时故意顿了顿,”毕竟……某些人连自杀案都能办成悬案。”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舟突然想起警校论坛那个离谱的CP话题——”言归江上舟”的tag至今还飘在首页。
当年毕业纪念墙上,他龙飞凤舞的”小白脸”和周温言力透纸背的”不要脸”,愣是被学妹们解读成了”爱而不得的傲娇告白”。
”认识死者?”秦舟突然问。
周温言的笑容僵了一瞬。这个微表情没逃过秦舟的眼睛,他趁机逼近半步:”上周扫黄打非行动,你在“金煌“夜总会见过杨风。”这是句陈述句。
落叶在两人脚边打着转儿。
周温言忽然轻笑出声,从内袋抽出一张照片递过来:”巧了,我正想找你看这个。”
照片上,杨风正把一个牛皮纸袋推给对面模糊的人影。
秦舟的瞳孔骤然收缩——纸袋一角露出的,分明是茅台酒特有的红飘带。
秦舟的指尖微微发紧,照片边缘在他指腹下皱起几道细痕。他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突然觉得喉咙发干:”这是什么时候的监控?”
”上周三晚上十点十七分。”周温言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金煌夜总会后门的监控死角,要不是我追查一个赌场马仔……”
”你早就知道杨风涉案?”秦舟猛地抬头,眼底烧着两簇火苗。
周温言突然伸手,拇指擦过秦舟的嘴角——那里还沾着早上匆忙间蹭到的豆浆渍。”秦队,”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该刮胡子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舟浑身一僵。
还没等他发作,周温言已经退后两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杨风这半年在地下赌场输了四百多万,借了高利贷。”他翻开其中一页,指尖点在一行数字上,”但案发前三天,他的账户突然进账两百万。”
秋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
秦舟突然想起现场那个消失的酒杯——茅台酒,两百万,高利贷……这些碎片在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
”照片里另一个人是谁?”
周温言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
他正要开口,二楼法医室的窗户突然被推开。
何了然冷冰冰的声音砸下来:”秦队,陆局还在等着开会。”他镜片后的目光在周温言身上停留了一秒,“省厅的领导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