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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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海风夹杂着微咸的气息打在他脸上,江宇臣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疑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漆黑的云层下,海鸟的鸣叫声显得有些渗人。他望着一浪比一浪高的海面,记忆在嘶吼咆哮的风浪里远航。画面迅速变幻着,最终的定格在一个充满阴霾的小房间内。
他茫然地看向窗户,从隐隐约约不太清晰的镜片中,江宇臣发现自己变成了他七八岁时的样子,那时的他还是短发。
“江宇臣!”一道沉稳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重重地喝了一声,“转过来,看着我!”
江宇臣慢慢的转过身去,依稀想起来这是他的祖父江如隐。
耳边忽然嗡鸣声不断,他的视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定,摇摇欲坠间再一睁眼,环境已经切换成了一间宽敞黝黑的地下训练场,而他正抱着一把比他体型还要高壮的狙击枪瞄准前方射击。
站在旁边的老人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冷声开口:“怎么那么久了还没长进,你的母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百发百中了!”
粗重的木棍被江如隐举起来,狠狠地落在他身上时,江宇臣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苏醒,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战栗感瞬间被激发,耳边不断重复他的话,伴随着木棍打在身上的疼痛感:“你为什么那么笨!”
“你要像你母亲一样优秀!”
“你……”
年幼的江宇臣坐在老人的车里,一脸艳羡地看着培育中心里玩闹的学员,问老人:“外公,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上学呢?”
正在看文件的老人头都没抬:“我教给你的比他们能教给你的多得多,为什么要让他们教你呢。”
他趴在窗边,看到一个小男孩登上了领奖台,笑容自信又灿烂,高兴地举起捧着手里的奖杯,而台下的学员都在为他鼓掌欢呼。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绿色,像湖泊水一样安静,但没等他仔细看看,外公就把车开走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灯光很暗的地下训练场,将那把比他还重的大狙背在身上。“外公,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做实验。”他拉着外公的衣袖说。
记忆里外公似乎笑了一下:“是吗,那就满足你吧。”
外公果然满足了他,之后的日子里江宇臣白天要在实验室里被母亲和外公亲自监督着做实验写报告,晚上还要被架在训练场里拼命的练狙,稍有不慎就是木棍落身。
他哽了一下,意识一瞬间清醒。
身体不知从哪传来的痛感让他愣了几秒,四肢仿佛退化了一般抬不起来。他有些僵硬的抬起头,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格子纹病号服,浓烈的消毒水味有点呛人。他闭上眼,手指轻微动了动,慢慢掀开眼帘。
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贝格尔。
她的手肘撑在病床边缘,托着下巴,安静地闭着眼,看起来已经睡了很久。眼睑下尽显乌青,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他不打算吵醒她,观察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背正挂着点滴,双肩和后背也被绷带缠了好几圈,微微动一下身体还能明显的感觉到痛意。
“艹!”贝格尔手滑了一下差点要扑地上去,勉强稳住自己后,一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坐起来的江宇臣。
他勉强对贝格尔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晚上好,贝格尔。”
“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可把我们吓死了。”贝格尔看起来很高兴,长吁出一口气,“饿不饿?想喝水吗?”
三天吗……这意味着……
“这是在哪?”他环视了周围一圈,问。
贝格尔道:“培育中心的医学楼。”她看向江宇臣,“你都睡了那么久了,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给你熬点粥?”
“不用了,我喝点水就好。”江宇臣疲倦地摇摇头,“外面……”他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
“基地在三天前被怪物袭击,战斗一直持续到了今天。”贝格尔的笑容渐渐变淡,她把倒好的水递给江宇臣,语气轻松地笑笑道,“我也是活久见了,第一次看见人形异种。”
“……”江宇臣接过水,没说话,脸色苍白地望向窗外,灰白的光芒缓缓在天际亮起,好像入夜才过了一会,却能看见晨曦在慢慢升起。
“你知道吗,那天我和老Q从指挥中心回来,车都还没停好呢,就看到你们几个横七竖八地躺在操场上,那场面可太壮观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贝格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表情十分的丰富,“你,要不是摸了一下你还有心跳,我差点都要怀疑你已经死透了。老寒和沈郁也是,一个前胸插着两枚刀片,一个直接后背被捅成筛子。还有那个什么,许月言,她后背不知道怎么的有一条十厘米长的刀口,缝了二十多针,当时那血止不止不住。”
“咳咳。”正在喝水的江宇臣呛了一下,险些牵扯到伤口。“喂喂喂,小心些。”贝格尔吓了一跳,连忙接住他手里的水杯替他顺气。
缓过来的江宇臣不可思议地问:“许月言缝了二十多针?”
“对。”贝格尔点点头,“当时一眼瞧过去就你和她伤得最重。”
这么说来,好像从他们的通讯被掐断后,许月言跟裴青枫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哪怕是后面信号恢复了之后也没听到过。而且听贝格尔描述完她的伤,江宇臣觉得……这很像是孟予会干出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们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宇臣顿了一下,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的前任执事和现任执事联合造反了吧。他想了想,轻声问她:“你知道……方妤吗?”
贝格尔条件反射似的摸了摸后颈:“啊,没有啊,她怎么了?”
江宇臣垂下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她是科研院上一任执事,现实验基地的负责人,也是……这次叛逃事件的发起者。”
“啪嗒”一声,贝格尔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没想到贝格尔反应会那么大,江宇臣疑惑地抬头,就看到贝格尔已经迅速拿起扫把和铲子在清理碎片了,边扫还边很气愤地骂:“这个人也太讨厌了吧,怎么能背叛呢。”
江宇臣认同地点点头,又丧气似的垂下脑袋。
贝格尔垂着眼帘,目光深沉。晚风夹杂着一丝凉意从窗外呼呼地吹进来,她脑后扎着的高马尾随风轻轻晃动,马尾上的那根红发带从两边垂下,跟随着发尾的节奏轻微地动着。
“别怕,小宇臣。”她朝江宇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笑声明媚又温暖:“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人类不会输。”
她把扫好地玻璃碎渣放到一边,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残余后,大大咧咧地往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开始扣手,朝他挤眉弄眼:“话说,小宇臣,你跟老寒是咋回事。”
江宇臣一静,目光平视她,很诚恳的说:“我和他谈了。”
没想到他会那么坦诚,贝格尔爽朗地笑起来:“够兄弟!”
“我们老寒也终于是有家室的人了,不错不错。小宇臣,那家伙要是欺负你,你可千万要跟我说,我帮你揍飞他。”贝格尔说着抬起胳膊比划了几下自己的肌肉。
江宇臣看着他,想起不久前听到的关于贝格尔的评价——指挥中心没有分化能力的柔弱教官。
没有分化能力,但又不是beta。
和她接触下来,她的胆识和谋略至少和柳清寒是一个级别,专业能力也丝毫不输指挥中心的人,甚至可能比他们还强。
江宇臣扫了一眼她平坦的后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培育中心的教官都是从指挥中心下来的干员,江宇臣有一次和柳清寒闲聊时,问过现在的教官们以前在指挥中心都是干什么的。当谈到被贝格尔时,柳清寒沉默了一下,他说指挥中心没有贝格尔的资料,他也不是她是哪来的。
江宇臣深吸一口气,脸色难得复杂起来。
贝格尔也看着他,眼神真诚:“你有什么想问我吗?”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Q一脸惫态地提着件血红色的外套站在门口:“这是你们谁的,落外面了。”他的眼角下泛着一层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应该很久的没有好好休息了。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他闭上眼,平静开口:
“送去审查院吧。”
贝格尔疑惑地问:“为……”
“那是语兰的。”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Q沉默了一下,沉重地点了点头,提着那件外套离开。贝格尔也站起身,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
江宇臣是真的累了,回忆起那场决斗,还是会忍不住被那股强烈的窒息感紧紧地包裹,直到他睡去,还是会陷入像坠海一样强烈窒息的梦魇,而无数枚刀片穿透黑暗尽数扎进他的身体里。
他是被冲天的炮弹声给炸醒的,手背上的点滴已经输完被拔掉了,他抬头,看到站在病床前的柳清寒。
窗外的月光柔柔地撒在他身上,依然盖不住他那冲天的血腥味。不用说都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了,江宇臣垂下眸,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
柳清寒脱下外套搭在窗台上,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确认没有什么味道才走过来,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怪物和人形异端已经攻破了城门,但是被我们的火力压制暂时控制住了,不确定感染范围扩散到什么程度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别怪我来找你,我是已经处理好了周围的怪物和异种才来的,就呆一会,我马上就走。”
见他不说话,柳清寒有些担心:“你的伤怎么样,好点了吗,肩膀还痛不……”
江宇臣身体微微前倾,由于肩上的伤,他抬不起胳膊,便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胸膛轻微地起伏了一下,整个人似乎完全放松了下来,语气又轻又低:“我很想你。”
柳清寒似乎僵了一下,手抬起来举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后轻轻地抱住他,轻声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