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发还有三天的时间，江宇臣本来打算趁这些天好好准备一下，可离上次培育中心事件仅仅过去两天不到，总部忽然把时间提前了，要求柳清寒即刻出发。他电话打过来时江宇臣正在科研院开会，直到两个小时后才走出会议室。
    卓林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他走出来连忙把手里的通讯器递上去：“博士，柳上校打了十多个电话来了，您快回个电话吧。”
    “好。”他拿起来，拨通柳清寒的电话。
    柳清寒很快接通，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我的祖宗，你总算接了。”
    “有事吗？”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顺手把手里的文件扔给卓林。
    卓林低头一看，厚厚的一沓文件上，上面《关于人鱼的研究报告》的粗黑大标题格外醒目。
    “提前了？为什么？”江宇臣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手一推，就瞧见一个身穿黑底银穗制服的alpha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他的身形修长匀称，眉眼精致贵气，但总体来说让人印象深刻的就只有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杀气。
    “沈少校。”江宇臣言简意赅地看着他，低声应答柳清寒：“你派人来接我吧。”
    挂断通讯后，江宇臣把通讯器放进白大褂的衣兜里，大大方方地往沙发上一坐，朝卓林喊：“去给沈少校倒杯水。”
    “不用了。”沈郁蹙眉道。他双手合十搭在膝上，语调冰冷平淡：“我想知道你们关于他的检测结果。”
    “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还不相信啊。”江宇臣微微一笑，支着下巴看他：“尽管有可能是人类现有的设备不精进，但目前就我们的研究结果来看，他的确没有感染，就是一很正常的鱼。”
    他知道沈郁为什么不信，首先是他作为审查官对感染者绝对的直觉，这家伙大概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审判结果会出错。其次就是……
    江宇臣回想起前几天召开的大会，当时在场的无一不是指挥中心、审查院、科研院和急救中心等重要机构的代表人物，而人鱼在戴上基地特制的语言传感器之后，大家本来以为能够听到什么世纪性的重要线索，纷纷激动不已洗耳恭听，结果居然听到了人鱼对沈郁的大胆示爱。用词之激烈，连江宇臣都差点听红了脸。
    沈郁当时脸都绿了，柳清寒说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沈郁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他拿起来接下，江宇臣就听到柳清寒的声音传来：“喂，你来没有，没来帮我去科研院接个人。”沈郁抬头，和江宇臣的视线对上。
    沉默片刻，他问：“接谁？”
    “江宇臣，他们院里的那个江博士，你应该认识吧。”
    江宇臣：“……”
    “好。”
    他有点想宰了这个姓柳的家伙。
    “所以，还是可以不排除他被感染的可能性？”沈郁道。
    不是，他怎么那么执着，就这么想弄死那条鱼吗。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沈少校，科研院三大院士和执事联合展开的检查，你大可放心，排除主观因素，他客观上的确没有被感染，他没有被感染的特征。”
    沈郁没再说话，半晌他站起来：“我们走吧。”
    江宇臣点头，给卓林交代了一些事，就跟着他一起走出科研院，上车后就跟他闲聊：“听说总部让你收养他？”
    “只是暂时安置在我这里而已。”见沈郁脸色不太好，江宇臣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好像知道沈郁为什么大病初愈就主动要求参加行动了。
    科研院离指挥中心有一段距离，设立之处时，为了保证科研院能够拥有一个良好的实验环境，特地选在了靠近城边上的地方。但后来这个选址也带来了很多例如来往交流不便之类的麻烦，科研院成了四大组织中唯一一个不太受指挥中心管理的机构，大部分的决定都是由最高执事做出的。所以对科研院的研究员们来说，执事的话比指挥中心的那些领导们更有说服力。
    他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滴滴滴”的响了，江宇臣拿起来一瞧，是他的执事孟予，没有什么停顿就接了。
    “喂。”温和的女声传来，“到哪里了？”
    “在路上了。”他答。
    对面似乎停顿了片刻，道：“你和谁在一起？”
    “沈郁少校，是他来接我的。”江宇臣道。
    “好，路上注意安全，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知道吗？”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了，不用担心。”
    “我现在准备去给你点人，你大概要多少？”
    江宇臣想了想道：“要不了多少的，化验室随便挑几个就行。”
    挂断了通讯之后，沈郁忽然开口：“你的执事吗？”
    “嗯。”江宇臣手臂撑着窗沿，目光看向窗外。
    “她真关心下属。”他由衷地夸赞，“我记得她应该是两年前被选举的。”
    江宇臣目光从窗外移到他身上。
    “两年前总部连夜通知科研院执事换届，我也参与选举了，当时我记得是你的前任执事，叫……方妤，她在高层面前力挺这个现任执事。”
    他沉默片刻，问：“那我这个前任执事呢？”
    沈郁道：“她工作能力听说很强，当时是被总部下令永久驻扎野外实验基地了，现在估计也还在吧。”他把方向盘打转拐弯，转移了话题：“到了。”
    江宇臣望向窗外。
    指挥中心位于主城的中心腹地，高耸入云的大厦上，巨大的黑鸽雕像在阳光下散发着一股格外诡异的光芒，看得人心里不安。
    沈郁把车开进停车场，两人下车后一起往柳清寒通知集合的训练场去。
    绕过主楼，正要往花坛那边去，沈郁忽然皱着眉说有东西没拿，让江宇臣自己先去。
    等他离开后，江宇臣凭着记忆里对训练场地印象摸索着路。他很少来指挥中心，对这里还是不太熟悉。
    语兰就是在这个时候，像唱诗班的老师带孩子一样带着一帮孩子出现在了前面。
    他还穿着审查员的制服，阳光下笑容温和地和孩子们说话，那弯起的眼睛忍不住让人想要亲近。如果不是他穿着这身制服，大概也没人相信他会是审查员。
    再看他身边的那帮孩子，是上次培育中心的詹锦秦扬他们。
    “博士。”他看到了江宇臣，热情地冲他打招呼。江宇臣点点头，朝着他们那边过去。
    “江教官好！”秦扬他们还保留着培育中心的习惯，毕恭毕敬地列队站好，向江宇臣敬军礼。
    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严肃地点头，又看向缩在詹锦后面的俞音。詹锦见他看过了脸色一变，忙不迭地向他解释：“小音没接受过正规的训练，教官您别怪她。”
    江宇臣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我又不会吃了她，那么紧张干嘛。”
    “小音，江教官是在关心你呢，别怕，过来说句话。”语兰温和地对她招招手。俞音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手有些不习惯地揪着衣服下摆。
    “江教官。”她小声道。江宇臣看着她身上这件略微有些大的黑色作战服，手上戴着一双棕色皮革手套，腰上挂着条银蓝色的鞭子。想起来，倒有些像是语兰的衣服。
    “嗯。”他不怎么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冲语兰道：“走吧，我不太认路，跟你们一起去。
    语兰唇边的笑意蔓延开，弯起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