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唐德的话记在心里，但荒废的知识并没有江枫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提升。强迫自己听完两天的课，脑子仍是一团浆糊，发下来的试卷，也没有几道是他现在能够做出来的。
    想要换位置，就得提升年级排名。
    眼下距离摸底考还剩一周时间，江枫桌上的试卷还是一片空白，边上的温予酒在这时把纸张翻了个面。
    上周能交答题卡，也是江枫目睹了温予酒的做题速度，心血来潮想试手，结果两节课过去才完成了选择题。
    写都写了，不交上去等于白写，江枫又趁着没收到后排的时间里，在答题框随便填了两个答案，其中一题还是在温予酒那偷瞄来的。
    在太阳穴上摁了两下，勉强止住因为吸收过多知识而造成的狂跳，江枫伸手抽出相应的课本，打算对应知识点，边看边做。
    来巡自习课堂的唐德，背着手慢悠悠在江枫身边晃了两圈，才笑眯眯地离开了。
    懒得去思考他的班主任又想了些什么，江枫一心扑到了试卷上，直到许阳进到他们教室，拍他的肩示意饭点到了，江枫才从题海回神。
    “怎么开始想着学习了？”许阳搅动碗里的汤，去找江枫吃饭，发现男孩子正在写题，他也愣了几秒。
    江枫中午只点了一个菜，正往口中塞饭，听着许阳的话抬头：“老唐说，进步百名就考虑给我换地方。”
    许阳挑了一下眉：“你想换同桌？”
    果然和玩了六年的兄弟，不用把话说的太详细。
    江枫点头。
    许阳不置可否：“跟学霸做同桌，让你不爽到重新拿起笔？”
    “我跟他不对盘又不是一两天了，”江枫说，“你要是想跟他坐，不然你转来二班，我去四班，我们明天去找校长，怎么样？”
    打从他高一那件事，江枫进校长室的次数便增加不少，三天两头要去一回，甚至因此和他们学校的校长熟络不少。
    校长目睹他的学生成绩一落千丈，为此痛心疾首，还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小朋友被抓来办公室的次数太多，影响江枫学习。
    在江枫又一次光临校长室，兴冲冲从那个大书柜底的抽屉里翻出饮料，准备给自己倒上。校长心下一沉，作出决定，大手一挥，说他以后犯事了去教导主任那就行。
    男孩子就这么被赶出了校长室，拎着一瓶橙汁还有点愣，然后又让急匆匆过来的唐德领走了。
    听完江枫的建议，许阳笑着拒绝：“无福消受，你不知道他以前是没同桌的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坐一桌。”
    每个班的管理制度不相同，只要班风不算低迷怪异，教务处不会多管。
    因此有些班级的座位是单数，有些是双数，多数是单双组合。
    “他那个班一直是单双数排座位，有一次他被安排双列，还去办公室跟老师申请单桌。”
    江枫闻言点头，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消息灵通，”许阳喝了口汤，意有所指，“不像有人听见消防警报也雷打不动。”
    被指到的江枫：“……”
    十中每年都会安排疏散演练，一学期两次。第一次的疏散演练，江枫还会跟着参与跑两步，第二次便趴在桌上睡死了。
    唐德和教导主任慌里慌张来找他，见男孩子在座位上睡得香甜，差点没被气个半死，江枫只能被迫站上舞台。
    “这位同学怎么没跟大部队一起逃下来？”请来的消防大队队长，和他一同站在舞台上，举着话筒笑着问他。
    江枫：“睡着了。”
    消防大队长又问：“那你的同桌没喊你吗？”
    江枫回忆了一下：“……喊了，但是太困，没理。”
    消防大队长：“要是真起了火灾怎么办，会因为太困不想动吗？”
    底下黑乎乎一片传出了细微的笑声。
    “不会，”江枫说，“但如果情况太严重，会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本来有些大的笑声顷刻消失，人群又安静下来，消防大队长听见男孩子的话，不由多看他两眼，才又就着这件事教育起来。
    不想再深究对温予酒的个人消息灵通还是不灵通，江枫快速吃完饭，又在窗口买了杯柠檬水，回到教室继续跟试卷对抗。
    看他动作迅速，许阳的步子慢了几拍，无奈的摇摇头，才回到班里。
    -
    摊开的这张生物试卷，已经让江枫死磕了两节课，看着坏到底的学生竟然开始学习，来上课的各科老师对他上课写别科试卷的行为也视而不见，只要别打扰到其他学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不定学好了，还能给他们抱到一个考进双一流的好苗苗。
    江枫不知道他的老师起的那点小心思，一心扑到题目上，盯着白纸上的黑色剖析图和题目。
    ”研制抗S蛋白单克隆抗体，需先注射_____免疫小鼠以激活小鼠的免疫细胞”
    本身他就听不懂生物，不听课后重拾知识，更觉得这玩意本质是天书，较劲半天也较不出所以然来，隐隐生出想就此放弃的意图。
    不学习就不能换位置，但题目他又看不明白。
    真是进退两难，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江枫抬手摁了好几下才舒缓下来，闭目时，脑海窜出唐德跟他说过的话。
    学校教授的内容，温予酒多数都学过了，课上大部分的时间他基本拿来放空，或者跟着老师重新温习，在脑海推算出PPT上，列出的题目的答案。
    也因此，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学习过程中，能够获得的乐趣，例如新知识的汲取。
    现在他只觉得无趣，但还要保持听讲的状态。
    正出神，温予酒感受到自己的右臂裸露出的部分，让人很轻的力道戳了两下。
    温予酒转头，男孩子抓着试卷，探身过来，带着浅淡的薄荷凉气，问他会不会做这道题。
    他垂眼掠过，早上发的去年高考真题，似乎第五节课就对这道题目抓耳挠腮了。
    温予酒没否认，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落入视野中心的人，眼睛倏地一亮：“教一下？”
    “不，”温予酒拒绝的也非常快，他抱臂靠上椅背，控制着说话音量，淡声道，“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来请教我问题？”
    这不是就近原则吗，江枫心想，咬了一下自己的后槽牙。
    要不是离得近，不然干嘛找你？
    “不能教吗？”江枫保持微笑。
    温予酒看着他，半晌松口：“可以，”又接着道，“但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学习？”
    江枫：“突然改过自新，不行？”
    “行，”温予酒说，“但你不像真的改过自新。”
    浪费两年光阴的人，怎么会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段里，突然开始学习？
    因为高考临近？但并不像。还有两百天，温予酒对入学时江枫的成绩还算有点印象，以江枫的底子，也够他这些时间上个好的二本，大可以在课间去问其他人，没必要在课上扭头找上他。
    温予酒不是感受不到江枫对他若有若无的烦躁，但也没有当回事过。眼下不由多看男孩子两眼，总觉得是跟人打赌或者交易，需要达到速成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很了解我吗？”江枫说。
    “不了解，”温予酒笑了笑，“直觉。”
    不过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可以教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也非常精打细算。
    -
    不知道教导一下题目，怎么突然牵扯上了好处，江枫疑惑的蹙眉：“需要什么好处？”
    左右他都给得起，先答应了再说。
    “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怎么样？”温予酒笑容不变。
    “行。”江枫点头。
    “立个字据。”
    “……？”江枫不明所以，望向他，很是困惑，“立字据，需要这么麻烦吗？”
    “需要，”温予酒说，“怕你反悔。”
    江枫：“……”他无奈应下，“好好好。”
    转头撕下一张白纸给温予酒，让人写下内容，然后再拿过来签下名字。
    “行了吗？”
    “嗯。”温予酒把纸张对折，收进口袋里，问江枫要试卷，开始给他讲题。
    他的讲题速度很快，三两句就把江枫一直看不明白的题目讲透彻，甚至还把整道大题给他讲完，答案列了出来，摆在他面前。
    江枫瞪着眼前的白纸黑字，颇有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就这样？”
    温予酒又浏览一遍自己写上的答案，确认没有问题，点头：“嗯。”
    三言两语就把困扰自己几个小时的题目讲完了，还附赠未下发的答案，这还不算，自己还送出了一个愿望？
    江枫觉得是教室的冷气度数调的太高，不然自己怎么一直血气上涌？
    他闭眼又睁开，算是平复翻腾的情绪，把两人桌中央的试卷和草稿纸拿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暴躁：“……谢谢你了。”
    “……”
    面上表露的情绪太明显，温予酒难得愣怔一下，问：“我哪里没说明白吗？”
    “没，很明白。”只是他觉得自己亏大了。
    温予酒挑挑眉，看他转回身，笔尖落在纸上的力道加重不少，明显是有怨气但没说。
    等到江枫开始做最后一道大题，温予酒才悠悠开口：“你之后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男孩子扭头看过来。
    温予酒慢慢勾出笑意：“不收好处。”
    直到江枫又搬出好几套卷子，摆到温予酒的桌上，他在内心无奈扶额，无语又得保持一贯的温润：“你要速成？”
    “差不多吧。”江枫没否认。
    他的底子也不差，高考题也是有一半的固定知识点，多数都是相似题型。利用题海战术，几张卷子做下来，江枫也理顺了一小半，对知识点多加记忆，提高分数不难。
    随手写下一个”A”，江枫抬眼：“怎么了？”
    温予酒一手支着额角，视角一直对准江枫，看他做题，语气平淡：“为什么突然要速成？”
    江枫一脸莫名其妙：“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关你什么事，我学习你也有意见？”
    “没有。”
    既然对方不想说，温予酒也没有要往下追问的意图，重新看回讲台。
    反正肯定跟换座位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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