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筑的僧房，黄昏的阳光从窗子里斜射进来，屋子里明明暗暗。
    一滴浓红的血挂在指尖上，良久，承受不住自身的重力。微微下坠啪地一下落在僧房的地上，在黄土上印出一个暗红的印记。
    乱步垂着头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右臂上的佛珠静静地垂在手边于阳光的折射中有宁静的光晕
    法无就站在乱步的身边，很久，乱步都像没有看到一样反应全无。
    “乱步，这些年你四处云游，哪里惹来这般深重的戾气？”
    乱步抬抬手，把血红的右掌放在眼前，在这样浓重的血里，他看到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姑娘，一只脚被压在断龙石下被不断下落的流沙渐渐淹没，她让他走，快走。
    法无见乱步勾着嘴角，似乎是想笑，然而一滴液体从眼角先一步滑落，笑容未见雏形乱步就偏过脸去。
    光影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她可以制造梦幻，也可以掩饰悲伤。
    法无不再问，转身离开掩上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小小的天井圈出一方碧蓝的天，澄净如洗
    法无有些出神，很多时候，乱步和他，执念太深。都不太像个出家人。
    身后门声吱呀，乱步开了门，站在门口。
    “师兄。”
    乱步站在他身后，七十年，成年以后他从来没有叫过他师兄
    七十年，乱步一直四处漂泊，一晃，已经七十年
    七十年，曾经的小沙弥已经须发皆白
    “师兄。”
    “嗯。”
    法无看着天，像是忘记了要说什么似地顿了良久。
    “超脱六道轮回的感觉怎样？”
    乱步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法无苦笑，替他回答
    “不怎么样对吧，俗世之人都在追求永生，真正有人不老不死了，却像躲妖怪一样躲着。”
    法无转身，看着他不老不死的师兄。
    “所以你不停的走，不停地离开。”
    “如果不是这次碰巧，法无可能有生之年都不能再见到这位师兄。”
    法无已经很老了，双目有些浑浊，可是依旧紧紧地盯着那个垂头不语的人。
    他依旧年轻，如果法无不是个出家人，他看起来像是他的孙子。
    可是他到底多大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无法老去的时光已经在他体内妖化，蠢蠢欲动
    只需要一个触发的契机。
    他不再有温和悲悯的目光，眉目之间散发出的是连石头都能灼伤的戾气。
    年纪轻的时候，会嫉妒他的天赋，再大一点，嫉妒他的不老
    好像他们能像一对正常的师兄弟相处的时光，只有法无还是小沙弥的时候。
    现在呢，法无很老了，阅尽世间百态，不会再嫉妒了。
    懂得他的天赋来源于长久的岁月，懂得不老的时光是十分孤寂的。
    也许，曾经有人让他以为，有人可以陪着他。可那人最终还是离开了。
    于是，有了那一滴泪，和急于掩饰的仓皇
    他终于肯抬头看着法无。
    “我要走了。”
    法无笑笑，并不奇怪
    “要去哪里？”
    乱步也看着澄净的天空，有些迷茫
    是啊，要去哪里呢。
    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她，要去哪里。
    她说不知道，她要找一件东西，不知道它在那里，找到哪里是哪里。
    那时候，她忧心忡忡地笑，有些无措。
    该去看看她了。
    乱步望天，笑容宁静
    “去见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