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营：“陛下，国师当年闭关时就曾说过，何时出关全看机缘，想必如今还机缘未到。”
    燕王一脸苦恼：“朕自然知晓，只是除了国师，这等玄幻之事朕信不过旁人。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若是人为，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这……”孙营苦笑，“这奴才如何得知啊！”
    燕王也没指望孙营真能回答什么，只不过随口问上一句，也方便自己梳理。
    “沈青做这事不大可能，他不是没脑子的人，就算是有心为自己造势，应当也不会选在祭祀之上，就在朕的眼前……又或者……”燕王话头一转，“又或者他就是猜到朕会这么想，所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以消减自己的嫌疑，实际上就是他！”
    孙营不言语，这种时候接什么话都是错的。
    燕王继续说：“沈宣也有可能。他故意这么做让朕对沈青疑心不满。”
    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君主一个人自言自语太久，孙营笑着说：“陛下丝毫不怀疑大殿下，果然对大殿下十分信任。”
    被转移话题的燕王还无所觉，点头说：“别的不说，沈渊大概是真的对那把椅子没什想法。朕将永安侯府赐给他做皇子府邸，他来找朕，本来还以为他是要抱怨府邸过于破旧，却没想到他是说自己无官无职，而侯府的规格太大，得重新翻修更改一下布局，不然就是僭越，盯着朕给他批了改建的条子。这样的谨慎克己，还有哪个皇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孙营：“陛下说的是，论谨言慎行、进退有度，大殿下的确是无可指摘！”
    燕王哼了一声：“这么些儿子也就老大最让朕省心，剩下一个个打的什么主意朕心里都门儿清！”
    “陛下切莫生气，诸位殿下也只是想替陛下分忧罢了！”
    燕王越想越气，尤其看着桌面上都是朝臣们上奏的有关异象预言的折子，这本就没灭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二皇子沈青德行欠佳，禁足一个月！罚奉半年！“
    孙营略一犹豫，说道：“陛下，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家宴，若是这时候禁足二殿下，那这家宴……”
    “禁足就是禁足！家宴也不许参加！不然这惩罚还有什么意义！”
    “是！”
    连除夕家宴都不能参加，这惩罚本身可比禁足和罚奉严重得多。这象征着在陛下心中，沈青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陛下对这个儿子的宠爱已经被大大削减，日后朝堂上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怕是要站到三皇子沈宣那边了。
    沈青只觉得十分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错，结果就落得这个结果！于是更加快了安排灵芝与燕王的“美丽邂逅”。
    几天后，除夕家宴。
    沈青不在，沈渊坐在右边皇子首位，后面是沈宣，之后是其他皇子。
    对面是贵人及以上位分的宫妃，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瑶妃就坐在陛下身边，可见其受宠。
    “陛下，再吃一颗葡萄！这可是臣妾为陛下千挑万选的一颗！”
    燕王笑着吃下葡萄。
    瑶妃捏着葡萄皮的手沾上果汁，玉手沾着绿色半透明的汁水，显得更加白皙。
    燕王握着瑶妃的手：“爱妃的这双手保养得真好！”
    瑶妃红着脸笑起来。
    三十岁的女人，由于保养得当瞧着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再加上容颜姣好，这么一害羞地笑起来更加显得倾国倾城。
    燕王一边握着瑶妃的手一边看着歌舞打拍子，好不惬意。
    这时宫人来报，说外面下雪了。
    入冬以来一直没下过雪，农民们都担心来年麦子收成不好，燕王心里也记挂着这件事，一听说下雪了赶紧出去看。
    瞧着外头鹅毛大雪，就没有一朵雪花小于大拇指指甲盖的，燕王也高兴起来。
    沈宣说：“这么大的雪，瞧着这架势估计能下一整晚呢！”
    沈渊：“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秦岭以北的冬麦等这场大雪可等了很久了！”
    燕王点头：“好啊！好！”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从不远处走来，手里还捧着一把梅花。那小太监似乎是没想到燕王等人会出来，远远瞧见就跪在地上了。
    燕王对着孙营一挥手。
    孙营立即将那小太监叫到跟前，“你这梅花是打哪摘来的？”
    “陛下容禀，小人是负责打理暗香园的奴才，今晚雪重，奴才就剪了些挂不住雪的枝杈。一来以免枝杈被雪压断影响美观，二来也是不想糟蹋了这些花朵，拿去给花房拾掇拾掇，还能送去给各宫娘娘赏玩。”
    燕王面上带上几分愉悦：“暗香园的梅花又开了？”
    上次暗香园的梅花一夜之间全部凋谢，纵然罚了看守暗香园的奴才，燕王也觉得晦气，便有日子没去，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就又开花了。
    小太监回答：“回陛下，是，开了有六七成，还有很多含苞待放的，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燕王心情大好：“走，一起去瞧瞧！”
    孙营跟上燕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太监。
    小太监仍旧跪在地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沈渊从小太监身边经过，拢了拢披风，藏住嘴角的一点笑意。
    燕王一行人来到暗香园，看到还有几个太监宫女在顶着雪折梅花，想到刚刚小太监的话，便知道这些都是打理暗香园的宫人。
    这时候一阵动听的歌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正月里梅花香，张生斟酒跪红娘；央烦姐姐传书信，快请莺莺会西厢……”
    歌声婉转灵动，在这梅花盛开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动听，没有丝竹管弦作配，却另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令人心旷神怡，合着大雪纷飞梅花盛开的景象，如同置身仙境。
    燕王沉醉其中。
    沈渊笑着说：“这可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燕王在沈渊的声音中回神，循声歌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妃色宫装的宫女正一边折着梅花一边轻声吟唱。
    燕王径直朝着宫女走过去，走到宫女身后站定，待宫女唱完一段后才出声说道：“唱得很好听。”
    身后传来的声音似乎吓了宫女一跳，宫女转身的同时脚下一崴。
    燕王伸出手臂扶了宫女一把。
    宫女抱着一捧梅花，怯生生地看着燕王。
    燕王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红，原来这梅花也不错……”
    宫女好似才反应过来，赶忙从燕王手里挣脱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奴婢、奴婢……”
    孙营看到燕王瞧着宫女的眼神，立即明白过来，上前对宫女说：“陛下宽仁，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你，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奴婢……奴婢是暗香园的宫女灵芝……”
    燕王点头：“灵芝，好名字！你很喜欢唱曲儿？”
    灵芝红着脸：“回陛下，奴婢……奴婢喜欢梅花，所以学了一些跟梅花有关的曲子。”
    燕王眯眼笑起来：“那今晚你就好好给朕唱几首！”
    灵芝的脸更红：“奴婢……遵旨。”
    燕王笑着握着灵芝的时候拍了拍，后面的瑶妃都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今天可是除夕夜，按照规矩，本该是帝后同眠。但因为皇后故去多年，未立新后，那自然就是皇帝想在哪过夜就在哪过夜。
    过去这些年因为对瑶妃的宠爱，燕王都是在瑶妃宫里过除夕，今年居然会破例，而且还是为了宠幸一个宫女。
    这也足以说明这次的“邂逅”对于燕王来说是何其美好。
    瑶妃再受宠也不敢指摘皇帝不在她宫中过夜，只能撑着一脸假笑恭喜陛下喜获佳人。
    到大年初三这天，被连着被宠幸了三天的灵芝就被晋升为香贵人，赐居满香阁。
    从一个宫女直接到贵人，这晋升速度前所未有，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而在正月十五，燕王就提前解了沈青的禁足，中午家宴都让沈青一起参加。
    入夜后才是闹元宵的时候，今晚的金陵城取消宵禁。
    宫中的家宴只在中午一场，晚上没有，沈渊也就不用进宫了。
    晚上吃饭，南星让厨房做了一桌子都是沈渊爱吃的。
    沈渊喜欢甜咸口，尤爱糖醋排骨、红烧肉、浇汁鱼一类。而燕王喜辣，故而宫宴上的菜很多都是辣菜，沈渊多吃两口回来便要肠胃不适，因此每次宫宴都很少吃东西，宁可饿着肚子回来吃。
    南星一直往沈渊面前的小盘子里夹菜，“殿下多吃些。别人都是每逢佳节胖三斤，偏生殿下在宫中吃了这么些时日的宫宴还瘦了好几斤！”
    沈渊：“这样的时候不会很多，而且我吃了这么些日子辣菜，今日也不能一口气吃太多。”
    南星这才停下筷子。但等深渊吃完后还是端上来一碗清甜的桂花藕分羹。
    用过晚膳，沈渊去书房看书，南星在边上磨墨。
    看着外头天色暗下来，南星时不时地朝外头张望，手上墨都磨得慢了。
    沈渊见了笑着说：“想出去就出去，好些年没回来了，都想念金陵的元宵节了吧？”
    南星：“殿下不一起吗？”
    沈渊摇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南星：“殿下不去我也不去。”
    沈渊失笑，“好，那就一起去。”
    南星高高兴兴地去给自己和沈渊拿了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