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烟霞 明月孤芳堪自赏 第17章 落烟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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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潺潺的山谷间,山岩苍苍,林木茂密,蔺莫夕在那里迎风挥舞着长剑,蓦地,一阵山风从山谷中吹来,她转身回望着项少凡,不言不语,神色哀伤。
凄哀的眼神,绝望而冷漠,“哐”的一声响她弃下了手中的剑。身子仿若一叶花瓣随风飘起,一头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随意飘动,她就这样随风飘向了山谷,幽幽的、静静的,没有一丝的挣扎与反抗。
而项少凡的身子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动,他只能望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她的影子成了花瓣,再看不清。
“莫夕!”项少凡轻念着蔺莫夕名字从梦中醒来,他记着自己应该是在蔺莫夕的房中的才是,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没容得他多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被四周浓烈的一股酒气薰得起了几分酒意。
“要喝酒吗?”易天手一扬,将一坛酒送出了掌稳稳地落在了项少凡的手中。
窗外,烟霞山的夜空不见半颗星星,只有一轮明月独守寂寞的夜空。
“师父!”项少凡往肚子里灌了满满一大口,心中满是问号,“莫夕究竟是怎么得的这一身伤?”
“她是替皇甫霆找解药去了!”易天望着窗外,眼神中夹杂着一份错杂的情绪,深邃。
乍听之下,项少凡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今儿白天任尧溪拿着的那本《巫医道》,恍然大悟。
“她早知道了医治的方法?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非要一个人去吗?”项少凡似乎有些气愤,有些得意。
“哼!”易天一眼就看穿了项少凡的小心思:现在知道蔺莫夕在这里不是混日子了吧!
“难道她是怕映雪抢了她的功劳?”项少凡侧着头,说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像话的话。
“哐哐”易天在项少凡的头上重重拍了两下,“你这脑袋是木鱼做的哦!你知道配制古毒的解药要用什么做药引吗?”
项少凡睁大了眼,一脸无辜,一脸不解。
“是黑风婆的千年毒蛛!”易天恨恨言道,心里也是一阵不爽:这丫头平日里鬼灵精的,被算计了不知多少回,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忘了我这个师父啦!
一听到黑风婆三个字,项少凡就已经后背凉飕飕的了。江湖中有三个被称为比地域还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一处是西域摩罗山的摩罗部落,第二处是北域沙漠中的无回城,还有一处就是江南湿地中的黑风林。
这三个地方,每一处都是有去无回,只见人进不见人出的地域。
而三个地方中,黑风林以毒见长。每个前往黑风林的几乎全部丧名在林中常年不散的瘴气中,至今似乎都还没有听说谁能潜入黑风林中黑风婆的住处。这个江湖中谁也没有见过的毒婆,对毒的痴迷与其说是把它当做杀人的手段,不如所说生活的全部。
每一年都能在江湖上听到她杀人试毒的消息,而那些死去的人要么全身发黑发臭,要么面目全非,死相都极其恐怖。
不过,她最厉害的,也是她最宝贝的就是她好不容易从一外岛上寻来的千年毒蛛。经过她的喂食和训练,它的毒性比一般的毒蛛犹胜千倍不止,被江湖人成为“万毒之毒”!
“她偷来了?”项少凡
“如果她真把黑风婆的千年毒蛛偷来了,恐怕我现在不是在这里喝酒,而是在领教毒婆的万毒之毒了!”
“既然没有偷得千年毒蛛,那师父教溪连夜将霆送上山是为何?”
“哎!”一提到这个,易天就没有想法了,“这毒蛛,莫夕是没有带回来,不过她把毒蛛的毒汁带回来!”
“毒汁?”项少凡愣了愣,突然不可置信地瞪着易天,“难道莫夕中了毒蛛的毒?”
“不然呢!”易天极其无奈地抬起头,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醉酒了,他虽爱酒,却从不嗜酒,也从不把酒当做发泄的手段,喝酒只是他的乐趣,就像下棋一样,是一种生活!
然而,今晚,他真的很想喝醉!
孤月落烟霞,离人独自伤。
冰蓝的月色洋洋洒洒地落满整个烟霞山头,竹林间飘忽着一只只忽闪忽闪的蓝色妖蝶。只有月华如此的夜晚,这些烟霞山的妖魅之蝶才会翩翩于竹林间。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自山谷飞来,形成一条妖冶的幽兰之弧。
东方既白,日出在即。
易天站在山巅的一块崖石上,双手负背,眺望着眼前的悠悠云海,本该气定神闲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虑之色。
“丫头,这一次玩得有些过了。该收收心了!”易天在心底告诫蔺莫夕,也同样是在告诉自己。
“走啦!”易天朝还趴在石头上睡得项少凡掷了一颗小石子,向山庄走去。
项少凡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被一袭晨光刺得双眼睁不开,抬着头,五指不知自觉地张开了。透着指间的缝隙,他眯着眼看了一眼远处绯红的云海,内心豁然开朗起来,一个念头迅速飘过:一定要带蔺莫夕看一回这里的日出!
烟霞山庄,院子里一排排弟子整齐有序地挥舞着长剑,凝神专注。絶情苑的厢房里,大师姐华英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
“师父,早!”
“英华,辛苦你了!”易天语重心长地看着一脸倦容的大弟子,几分怜惜不由自主。
“这是徒儿应该的!”大师姐英华笑着回话,心里一阵温暖,“不过,师父!莫夕的毒再不解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我知道了!”易天神色凝重,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若是先解了蔺莫夕的毒,便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师父,既然莫夕的毒血是医治古毒的药引,那先放一点毒血,待霆上了山再配制解药不可以吗?”项少凡还真是第一次这样反应快速,可还是遭来易天的一计白眼。
“少凡师弟,你有所不知。”大师姐英华淡淡一笑,摇摇头,“小师妹身上的毒也需要皇甫公子的毒血做药引!”
“砰”的一声响,门框凹了一个缺口,项少凡心沉如石,重重地挥了一拳,却还是难以平复心口那阵犹如钻心般地绞痛。
少顷,一股躁动之气从院子里传来。易天松了一口气,项少凡冲出了房门,只见任尧溪抱着皇甫霆出现在庭院里,面色苍白,喘着粗气。他疾步冲了上去,从任尧溪的手中接过皇甫霆,顾不上和他说上一句客套的话,他就又转身朝房间走去。
任尧溪深深吸着气,满脸的汗珠滚滚而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是湿嗒嗒的,身上的衣衫更是湿透了。望着项少凡紧张离去的背影,他有一种怅然所失的错觉。
一路上,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可是却因为太清楚事实,焦急得恨不得一下子就将皇甫霆送上山。依照书上的偏方所言,除了苗族特制的解药意外,江湖上能解此毒的方法只有人称“鬼医”汪迁侖的鬼医门秘方能解了。
而依照江湖传言,加之《巫医道》一书上所言,至阳至刚之毒需要用至阴至纯的毒来攻克。苗族的古毒属于“热毒”,要以毒克毒就必须用“阴毒”。江湖上用毒的高手不乏其人,可是大多是掺杂秽物,不够纯正,只有黑风婆用毒虫蛇蚁喂食的千年毒蛛才是毒中之毒,且毒蛛本身具有同化的能力,它能将所食之物的毒汁融合到自己的毒液中,通毒养毒,是“阴毒”中的极品。
“蔺莫夕,你若不是想着自杀,就是在玩命!”任尧溪叹着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稍作休息,他就随着项少凡离去的方向,进了蔺莫夕所在的房间。
屋内,蔺莫夕和皇甫霆分别躺在一旁的榻上。易天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在蔺莫夕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立刻紫黑色的毒血冲开皮肤向外四溢,二师姐玉洁用一黑色的瓷瓶接着毒血。
同样的,易天也用匕首在皇甫霆的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让毒血流出,让另一名烟霞弟子用另一白色的瓷瓶接毒血。
“英华毒血收完一瓶后,忙上取来交予我。然后还要继续放毒血,记得施针以助毒血快速流出。”
交待完毕,易天径直去了絶心苑,从衣袖中取出一枚蓝色的莲状花朵,摘了花瓣在沸腾的两个药罐里各放入一半。
“师父,刚才那蓝色的莲花,是否就是取自冰雪山峰上的千草蓝玉?”
“哼!你也知道这玩意?”声音淡定,有些欣赏地看了一眼这名名叫上官弘懿的弟子。这是他这一生收的最后一名子弟,后来,他成了扬名天下的一代侠客!
“千草蓝玉,长于极地严寒之所,一百年才开一次花,花开百日,百日内若没有人采撷藏之,则每日掉一瓣花瓣,直至最后一瓣花瓣掉落。然后,它要再过一百年才会发芽,接着又是一百年、一百年,整整三百年才能再开花。”十来岁的上官弘懿已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
“弘懿,西风楼的书都被你啃光了吧!呵呵……”易天又不忘在上官弘懿的小脑袋上敲上两个木鱼,心中却是窃喜他小小年纪既有如此阅历,但又有些担心他年纪尚小,遇人不淑,“为师送你一句话,你可要牢牢记住,因为这也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上官弘懿抬着头,仰视着易天,小眼睛一动不动。
“锋芒太露犹胜利剑!”声音严肃却不失温柔,上官弘懿隔了一会儿,点点头,似懂似懂地回道:“弘懿自当谨记师父教诲!”
说着,他又继续煎药了。
“师父,这是小师妹和皇甫公子的毒血!”玉洁端着一黑一白的两瓷瓶进了屋,递到易天的面前。
易天看了一眼,便揭开药罐分别到了进取!
“弘懿,可记清楚了,哪个药罐里放的是黑瓷瓶的血,哪个放的是白瓷瓶的血。若是到时候,你小师姐和皇甫公子吃过了药,可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咯!”易天瞪大了眼睛,故意加重了语气,眼底却隐匿着一丝笑意。
“师父放心,弘懿记着。若是小师姐和皇甫公子因错吃了我煎的药而去了,弘懿也定不苟活!”声音真挚而诚恳,一点儿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傻小子!”玉洁不忍地摸了摸上官弘懿的头,“师父是跟你闹着玩呢!”
“二师姐,师父是闹着玩,可是这样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上官弘懿一本正经地说着,专注地煎着药。
玉洁诧异地看着这名才进来不到三年的小师弟,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油然而生,以后的日子里她都情不自禁地会多关心他。
望着玉洁和上官弘懿,易天满眼诡计得逞地笑着,他会将烟霞门的武功倾囊相授。可是,对于过于早熟的孩子,他知道一个母亲的关爱会比父爱来的更细腻。他相信将来,这个叫上官弘懿的男孩会是烟霞门最后的骄傲!
未时,英华为皇甫霆扎完最后一次针,紫黑的双腿已经灰白如纸,大半的毒血被排了出来。蔺莫夕的也一样,手臂下的脸盆中滴落着大半的毒血,脸上灰黑的脸色,渐渐苍白。
“大师姐!放了这么多血,他们会不会有事!”项少凡虽然口中问着“他们”,可是眼睛却一刻都没能离开蔺莫夕。
“放心,这些血还是在他们接受范围的。”英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金针收好,用眼角看了眼项少凡,还有他的手背的伤,“倒是你,刚才下手那么重,手背上些金疮药吧!”说着,英华从医务箱中捡了一瓶药瓶,弹指一挥,项少凡伸手接在掌心。
“师姐,莫夕掌心的伤怎么样了?”拿着金疮药,项少凡又想起了蔺莫夕的血肉模糊的掌心,言语温柔而充满疼惜。
“怎么,对我们烟霞门的金疮药没有信心啊!”英华逗弄着这个木头,想象着蔺莫夕这回醒来后高兴的样子,也跟着会心一笑。
“大师姐,药来了!”一个清纯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上官弘懿端着药跟着玉洁进了屋,“玉洁二师姐手中的这碗是给小师姐的,我的这碗是给这位皇甫公子的!”
上官弘懿并不急着上前喂药,等英华的指示。英华却是愣了一眼,又见这个小师弟,总觉着他身上有着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去吧!”英华挥挥手,声音镇定,充满了信任。
“大师姐,这小孩是?”项少凡第一次看见上官弘懿,瞧着这名彬彬有礼的男孩,有些新奇也有些诧异。
“他是你的小师弟呗!”英华也瞪了一眼项少凡,略有些不满,“你这小子,不要像欺负小师妹一样欺负他哦!”
“大师姐!”像是撒娇,又像是抗议,“我也只……欺负蔺莫夕一个人而已。”越到话末,声音越轻,轻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快听不见了,可是他的心却像是猛然间醒过来一样,意识到了什么。
床榻上,蔺莫夕穿着单薄的素衣,披着一头乌丝平躺着,纹丝不动。一脸惨白,毫无血色,让若皑皑的白雪,冰冷煞白。微弱的气息,和着缓慢的心跳,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大师姐,我出去透透气!”
空荡荡的庭院里,项少凡坐在古树下,望着四周的庭院阁楼,默然静思。
“你,现在是在自责吗?”自从来了进了屋一直都沉默着站在一旁看着的任尧溪,跟着项少凡出了房间。
“有一点点吧!”声音有些伤感,带着几分愧疚。
“哼!”冰冷的笑声,犀利的目光,仿若诉说着无情,又似宣泄着苦闷,“你觉得蔺姑娘是为了谁落得这一身伤的?”
“自然是霆啦!”项少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哼哼……”任尧溪笑得有些冰冷,有些狂傲,令项少凡有些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