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烟霞 明月孤芳堪自赏  第10章 古院潇潇3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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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的早晚温差较大,蔺莫夕昨夜睡得太急,喉咙有些不适。一回到舒心院就没什么心情。
    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门外的院子,一想到今早替贺辛武把脉的事情,她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尽人事,听天命。
    屋外,绿意葱葱,花香四溢。瓦蓝的天空中流云纵横,没多时就已是中午。
    “蔺姑娘,该吃饭了!”
    一名婢女在门口请蔺莫夕前往客居用膳。
    “你们家公子呢?我好像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见他!”
    “回蔺姑娘的话,公子每天的巳时都会在书房一个人呆着。这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的。”
    “每天如此?”
    “恩,大概快有十年了吧!”
    “这么久?”
    十年的时间,不算短,蔺莫夕很难想像一个人十年如一日在一间屋子里每天坐上一个时辰会怎样?如果换做是她,她铁定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坐不住。
    “你家公子可真怪?”
    “蔺姑娘!”突然,婢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快到客居了。公子喜静,不允许我们下人多话!”
    “明白了!”
    蔺莫夕自然是明白这名婢女是担心贺辛武知道她讲了这么多话会受到责罚。可是,她不懂,贺辛武缘何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这些下人身上。这舒心院原本就很冷清,院里的下人也就寥寥几个。如今,他还不允许他们之间多言,这不是要闷死他们。
    想着想着,蔺莫夕的心情变得更低落了。
    饭桌上,简单的几个素菜,两碗白饭。贺辛武端坐着等蔺莫夕进来。
    饭间,贺辛武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蔺莫夕也只好乖乖吃饭,不言不语。
    青瓷碗映衬着一双纤纤玉手,饭桌上,蔺莫夕瞄见贺辛武的一双玉手轻轻摆弄着筷子,有序地将菜夹到盘中,再换另一双筷子夹入饭中。她强忍着不适应,别过头,撅着嘴,心中暗骂:这贺家二公子,吃饭比我们女人还麻烦,真受不了!
    虽然心中很是看不惯贺辛武吃饭的规矩,但是,她也算是庆幸他没有要求她也这般麻烦。否则,她也许每顿饭都不用吃了,直接闪人。
    这顿饭吃得很漫长,长得让蔺莫夕毕生难忘。
    一顿普通的饭,他们竟足足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有余。而其间,饭桌上除了蔺莫夕用筷时碰出的几声碗瓢声,就连一丝风的声音也没有。
    饭毕,蔺莫夕挣扎了很久,还是在婢女为他们上茶的时候,开口了:
    “二公子!如果可以,以后我的饭还是送到房间吧!”
    蔺莫夕几乎是闭着眼说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尴尬过。她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她忐忑不安地等着贺辛武的冷言冷语。却没有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蔺莫夕觉得在刚才回头看他的时候,看到了他的一丝失望。
    “喝茶吧!”贺辛武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喉。
    蔺莫夕也跟着往嘴里送了一大口。没想到茶水的温度过热,没把她的舌头给烫坏。但又怕失礼于人,毕竟刚刚才提了个不怎么通情达理的要求,这会儿若是又把茶喷个满桌,她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自己。
    忍!在决定的那一刻,蔺莫夕的额际早已冒出微汗。
    院子里,渐渐起风了。朗朗的碧空也在顷刻间变得黑压压一片。
    在藏剑山庄的正院内,项少凡和皇甫霆两人隐迹于贺年燿的周围。贺老庄主亦如无事的样子在和管家商议山下贺家庄送来的事务。
    鉴于赏金猎人的规矩,凡事事主的所有的隐私都一律不得外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因此,贺老庄主也并没有避嫌之意。
    屋外,一棵古树上,项少凡侧坐在树枝上,望着天空中的变化,想起一人在山下的任映雪,心中有些担忧:“霆,你说溪怎么放心留映雪一个人在山下呢?你看这天要变色了,不知道映雪一个人会不会有事呢?”
    “你多想了!映雪姑娘毕竟是大人了,这些自理能力总还是有的。”
    “不是啊!凡,你不觉得溪做什么事情都太过理智。就比如这回难道他当真舍得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吗?”
    皇甫霆从隐身处来到树上,站在另一树枝上。
    “这只是任务而已!”
    “可是,霆!虽说是任务,难道你觉得要一个女子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不残忍吗?”
    这一次,皇甫霆没有再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替任尧溪辩解,或者说他此刻想起了蔺莫夕。昨晚,他在查看山庄地形的时候,路径舒心院的屋顶。他远远地看见一身喜服的蔺莫夕在喜房内徘徊不定,盖着的喜帕在她的手心里晃来晃去。当他看见蔺莫夕抡起桌上的喜酒囫囵下喉时,他可以想象她的不安和局促。
    “其实你可不用嫁的!”皇甫霆真想冲进喜房对蔺莫夕说这句话,但是,他也知道,蔺莫夕一定会嫁。
    因为一个人,她愿意嫁。
    “霆,你说要不我们和溪商量一下,把映雪也接上山吧!”
    此刻的项少凡,心里记挂着的、嘴里叨念着的全是蔺莫夕。皇甫霆不明白蔺莫夕为什么会这样在乎一个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另一人女子的人。
    若说这是同门之谊,未免太过牵强。即使再好的同门,也没有谁会这样费心。可是,若说是别的情感。皇甫霆就更迷糊了。所有人都知道项少凡喜欢任映雪,有谁会错把心思放在一段注定就没有结果的感情上呢?
    皇甫霆不懂,他不懂女人的心,也不懂这男女之事。在他的世界里,除了那个昏黑的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
    “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项少凡就见皇甫霆不做声,心里有些着急。
    “溪做事情一向自由分寸,我们还是尊重他的决定比较好!”
    “可是,霆!”
    “凡,天变色。留心着点!”
    听闻皇甫霆消失的身影,项少凡只好作罢。
    “咔嚓嚓”天边闪过一道闪电,乌黑的天空越加的低沉,仿佛天空在顷刻之间下降了许多。“哗啦啦”院子里地树被风挂得直作响。四周的云雾渐渐浓密起来,整座古院都笼罩在一片诡异之中。
    然而,一直到了酉时,按理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可是这雨却迟迟未下。
    “蔺姑娘,糕点做好了,请品尝!”
    “放这儿吧!”蔺莫夕合着眼在榻上休息,她今天下午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打发时间的,就叫婢女吩咐厨房做了一些糕点。
    “对了,你家公子可用过晚饭了?”
    “用过了。公子此刻正在书房。”
    蔺莫夕无语了,又在书房。她想不通这贺辛武除了在书房外还有事情可以做的。
    “去,叫你家公子来。说是他夫人请他品尝糕点!”
    “是!”
    “咕噜咕噜”蔺莫夕的肚子叫得很惨,她也确实饿了很久。
    “公子!”那名婢女来到书房外,轻启书房的门扣。
    “何事?”
    “蔺姑娘让奴婢转告公子,说是公子的夫人请公子去品尝糕点。”
    说完,婢女就战战兢兢地等着贺辛武的斥责声,没有想到在一片沉默后,门开了。
    贺辛武跟着婢女来到了房间,走在长廊上,就问道一股浓郁的茶香。经过房外,透过窗户就看到蔺莫夕在那里沏茶的样子。
    一进屋,蔺莫夕也并不上前迎接,依旧在那里泡茶。
    “来,尝一下我泡的茶。”
    贺辛武向婢女使了使眼色,婢女退下了。他淡定地进了屋,坐在蔺莫夕的对面,接过她递来的一杯茶,抿了一口。
    “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在尝尝这糕点吧!”
    说着,蔺莫夕早已不由分说地将一块糕点塞到了贺辛武面前。贺辛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下糕点,往口中咬了一小口。
    “这糕点,可不是一般的糕点哦。是我吩咐厨房用蓝姨特质的秘方做的。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呢?”
    听着蔺莫夕在那里吹嘘,贺辛武自知是哄骗也懒得追究了,不就是吃个糕点嘛,至于找这么多理由吗?
    一炷香的时间,满满一盆糕点就完了。
    “怎么样?明天继续叫厨子做吧。蓝姨教的还有好多花色呢!”
    贺辛武喝了口茶,漱漱口。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蔺莫夕的忽悠下把一盘的糕点给吃了。但是,说也奇怪,他也不觉得肚子胀。
    “明天,还是免了吧!”
    “行!”蔺莫夕偷瞄了一眼贺辛武有些尴尬的神色,心中自有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蔺莫夕总是借机端来一盘盘糕点。有时候贺辛武会吃一点,有时候连看也不看一眼,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把糕点吃个底朝天。
    这日,蔺莫夕约贺辛武在院子里下棋。
    院子里种了一棵紫藤树,正直花开时节,鲜紫的紫藤花一串串挂满枝头。空气里不是还会飘过阵阵淡雅的芳香。
    “哎!”蔺莫夕一边拿着棋子思考该落在哪里,一边跟贺辛武说话,“你除了下棋还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啊?”
    这可不怪蔺莫夕的耐心丧尽,一连四天,她都在陪他下棋。下棋原本就是磨练人性子的事情,蔺莫夕可不是那种好性子的人。要不是为了有机会和他相处,顺便让他多吃几块糕点,她还真没有什么雅兴在这里下棋呢!
    “其他事情?我这样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
    “贺辛武!你这可不对了!你都已经要比常人经受更多肉体上痛苦,在精神上不是更应该要补回来吗?”
    “怎么补?跟你一样去闯荡江湖吗?”
    “未尝不可啊?”
    “你认为,我这样的体质适宜练武吗?”
    “谁说闯荡江湖就非得武功天下第一啦!江湖嘛,只要有一技之长足矣!”
    “一技之长?”
    “对啊,消息灵通的可以做百晓生,会看相的就做神算子。不然,就是医术高超做赛华佗也行!反正,在我看来,这江湖也不过就是个高级杂戏团而已!”
    “哼哼……高级杂戏团?”贺辛武忍不住笑开了,眼角拉长一条线,唇间弯起一道耀眼的弧线。
    自大出生以来,他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评论江湖的。
    “我的好相公。笑够了吗?如果够了,那劳烦相公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您到底有什么一技之长吗?”
    贺辛武望了一眼蔺莫夕,觉着眼前的女子很特别。只可惜,他还不至于笨得看不出来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我喜欢吹箫。”
    “吹箫?这可厉害了,想当年烟雨城少城主慕谨容就是人称‘玉箫公子’的。呵呵,没想到你还挺会挑的吗?”
    贺辛武沉默了。慕谨容连同相关的一切,他看了不知多少遍。那座烟雨飘摇的城,那段荡气回肠的恩怨,还有那柄傲决天下的孤星剑,他们贺家不能忘。他们藏剑山庄就是为了守护这柄绝世魔剑而存在的。
    当年的东方雪,慕谨容的娘亲犹如冰上的雪莲冷眼无霜,却用一个女人的孤傲与柔情写下了江湖一段传奇。留下的这柄魔剑又为江湖续写了一段又一段传奇。
    每每读他们的故事,贺辛武总是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东方雪死得太过不值得,慕谨容生死未卜,还有那些故事里的人,古易月也好、东方不悦也罢,他们的结局他都充满了遗憾。
    也正是在他们的身上,他读懂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没听过吗?这慕谨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吹箫,你也会。”蔺莫夕一时间竟忘记了这藏剑山庄与烟雨城的渊源,“比如,明天下午你吹箫给我听!”
    贺辛武不理会,站起身来,说走就走。
    “喂!”蔺莫夕气得叫住了他,可是,贺辛武哪里理睬,停了脚步,冷冷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我的箫声只吹给一种人听!”
    按理说,蔺莫夕应该很生气才是,可是她却很高兴。望着贺辛武稳稳的身影,她笑了,耳旁还回响着他的声音,有力很许多!
    蔺莫夕缓缓坐下,拿起一块剩余的糕点,喃喃自语:
    “我的糕点也只做给一种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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