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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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落循着脚步声回了头,一眼便看见立在门边的蝶玉
只是短短数月未见,竟生的更娇艳了些。
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姿无限。
古人有云,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翰墨为香!
且不说诗词翰墨,单单是花容月貌,丰姿玉骨,就已似般般入画。
虽无谢庭咏雪之态,却不负班姬续史之姿。
真真是好一个绝代佳人。
清落站起身,收回凝神注视蝶玉的眼光,伸手拉了身边的梨花木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桌上早已有德海备好的茶点,上好的雨前龙井,并着特意叫御膳房准备的佛手酥,用这些来待客,无论是谁都不为过。
然而蝶玉却只是冷哼一声,仍旧站着身未动
“秦大人真是好大架子,见了本宫也未出殿迎驾,莫非这宫里就只有皇兄才能劳烦得动秦大人?”
这话说的已太刻薄,句句针锋相对,指意明显。
清落向来颖悟绝伦,怎可能不知是何意。
心里已觉得颇为无奈,面上却仍只是淡淡一笑。
“倒是清落疏忽了,还请公主见谅。”
推回了方才拉开在身边的位子,复请蝶玉在上席落座,自己则坐在了左手边。
尊她为上位,这已是大礼。
在殿里伺候的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个位子专属于皇上,“锦落殿”里招待客人向来都是在外殿,如今请蝶玉入内殿已是了得,更何况尊她为上位。
以皇帝之礼来待,如何都已算上极致。
蝶玉不再多言,锊了裙摆坐上去,优雅如同蝶舞。
清落等她坐稳才在她右手边落座,为两人各斟了杯茶,轻递上去
“不知公主今日大驾是为了何事?”
“秦大人难道真的不知?”蝶玉接过清落递来的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复又放下,颇为意味深长的道
“还是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清落也品了一口杯里尚好的雨前龙井,待到茶香味弥漫唇舌之间,才笑问道
“公主这是何意?”
蝶玉却只是冷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尚未来及仔细打量的内殿,只见几步之遥处被帷幔掩盖的宽大卧榻上隐隐有被角露出来,想到方才来的路上见到季锦天的御驾从这个方向去了未央宫,思及至此不由微皱了眉头,只觉得方才压在心里的厌恨越深,连带语气也冷了下来。
“既然秦大人不知本宫是何意,那本宫便解释于秦大人听好了,”顿了一顿,望了一眼仍端坐在木椅上神态平静的清落,语带微讥“不知秦大人可记得半年前与本宫的漠北之行?”
闻言,清落一滞,连带着手里的茶盏也微不可闻得晃了晃。
蝶玉将清落这些表情尽数的看在眼里,总算露出了踏入“锦落殿”的第一个笑脸。
“那时秦大人可真是好风光,谁不知道月岚四王子才智冠绝,通今博古,是月岚王位继承的不二人选,这样一个诗书满腹,才盖天下的人物却愿意为了秦大人放弃王位,【花花江山可以不要,却独独不可不顾清落】,秦大人,这话若是对着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叫她羞红双腮,砰然心动,不知是再佛前跪求了几世才修来这样的福分,怕是定要非君不嫁才好,只可惜,你偏偏是个男子。”
说完竟还微微叹了口气,似是真的为之可惜了般。
只是话里却句句带刺,言语当做枪弹使,句句伤人。
清落将这些一一听进去,平复了方才一瞬的失态,只觉得无奈更甚。
从听闻蝶玉要来那刻,便已知要受此番刁难,然而心里却已做了准备,乍一听来还是禁不住动了声色。
当日之事牵扯众多,即便聪慧如他也未曾理清其中回环曲折,整件事情就好像如同不知究竟深至几何的深渊,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如今唯一可确定的便是这蝶玉公主。
若她今日不来,又或者未说这一番话,自己还不敢这般确定,如今听她一言,便断定她于整件事情关联匪浅。
当日赫望那一言,只说于自己听,旁人如何能知晓,还有遇见皇上那日满身引人遐想的痕迹,赫望虽对自己心生爱慕,但却是浩然君子,决计不会强人所难,何况也已向他表明心意更不可能做这种苟且之事,必定有人存心陷害,虽现在还尚不明目的,但这人,却已经呼之欲出。
恐怕,多半便是眼前这位蝶玉公主。
清落思及此处,已觉得惊心不已,若关联着蝶玉公主,那太后又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若猜的没错,这整件事背后的关键,该是幽居在“养生殿”潜心礼佛的太后才对。
这厢清落正微蹙着眉试图理清前因后果,落在坐在他斜对面的蝶玉眼里便成了忧愁心烦不知何解之意,不由得面上笑意更甚,端了茶盏施施然走到离清落手边的位置,座下来语笑嫣然的对着清落道
“秦大人倒也不必为此烦恼,这宫里谁不知道,秦大人乃是皇兄眼里的第一红人,举足轻重,无人能及,本就已是正值皇恩浩荡,如今又得那四皇子倾心,有这等福气,该是幸事。”
语闭,转头看了一眼仍是沉默不语似是无动于衷的清落,不由心生怒意。
向来如此,蝶玉最厌恶的便是清落这种永远一派淡然的表情,明明方才已激怒了他,为何只一瞬间便能平静下来,当真仗着自己皇恩浩荡,竟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什么“图龙学士,第一才子”什么“经论满腹,风华无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禁脔,每日每日禁居在这殿里,有何资格来目中无人,自视清高?
自古以色侍君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那南朝时的韩子高,功高无数,权倾天下,更是于陈文帝同食共寝,日夜不离,动情至深,天下为之震惊,最后却被个“称兵上流,国祚忧惶,几移丑类”这样莫虚有的罪名处死,如他这般貌美倾国,德服天事实容辩驳的人物都落得个冤狱赐死的下场,更何况眼前这个无权无势的文弱书生。
待到皇兄腻味之时,便是他秦大人葬身之日。
思极至此,蝶玉稍复方才涌上心头的不快,忆起今日特意前来的目的,不禁又微微一笑,瞟了一眼窗外似要落雨般阴霾的天气,似是无心的道
“有一事,不知秦大人可知?”
虽是询问,语气里却是明显的非说不休的意味,清落虽不愿与她纠缠下去,却也不好明着冷落了公主,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回问道:
“不知公主所指何事?”
蝶玉倒也不急回答,停了停,将桌边盛茶的杯子复又捧在手里,把玩着上面青瓷的杯盏,好一会儿,才有意无意道:
“本宫听说,近日月岚王要派遣使节来朝,这为首的便是四王子,想想那日与秦大人一同出使漠北仿佛还是眼前之事,虽只是短短半年,却已是物是人非,叫人不得不唏嘘感叹,又忆起四王子与秦大人在那漠北所发之事,本宫虽已刻意避之,也有宵小之辈传些风言风语,本宫自是相信秦大人与四王子行事磊落光明,是坦荡君子,只是有些事光是本宫是不顶用的,若是皇兄不信也是枉然,今日本宫特意过来只是向秦大人提个醒,也好你早做准备,免得到时传些流言入皇兄耳里,这后果,只怕秦大人比本宫更清楚罢。”
一语未闭,便听到外面一声惊雷,交杂着几道稀沥沥的闪电,白光闪过,落在已经有些灰暗的殿里,明晃晃的渗人。
一直欲下未下的雨便如同开了闸的河水般倾泻而来,抖大的雨点打在铺了琉璃瓦的屋顶上辟噼叭叭的,终于打破了殿内一直难言的沉寂。
蝶玉捧着杯盏的手被刚刚猛的惊雷声吓了一颤,成色绝佳的鱼纹彩瓷杯便从此香消玉殒了。
伺候着的下人都在殿外,何况又是惊雷阵阵,自然是听不到殿内这并不算响的动静,没人来收拾,碎成一块块的彩瓷杯便尴尴尬尬躺在明净的地上。
蝶玉也有些尴尬,方才还气势正盛,谁知只一个雷声便惊的险些失了心神,哪里还有半分气魄可言,一言未了,单单断在中途,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是硬生生的埂在当场。
清落见她这般,微微的叹了口气,上前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也不再回身落座,只是立在窗前,背对着蝶玉,也不知是对她说,亦或只是在自言自语
“这世间之事,便如这天气,前一刻明明还是万里晴空,后一刻却是惊雷滚滚,世事难料,有什么事是能真正把握在手的?”
“大千世界,万里河山,蛊惑人心之物太多,谁能样样都把握在手,若因此就怨天尤人,倒真是可笑了。”
“偏偏就是有人强求,御求不得便要心生妒意,却不知人一旦后悔的时候,一切皆成定局”
“公主,不知秦某这番话,可对?”
这话明明说的晴朗舒逸,听在蝶玉耳里却句句惊心,而窗前负手而立的男子明明单薄异常,从窗缝处露出的风将他月白色的袍子吹的沙沙作响,整个人便像是在这阴暗的房间里慕的明亮起来,夺目的叫人不敢正视。
蝶玉脑子里百转千回,思绪万千,所有来时想说的话要说的话却像是哽在了喉里,如何也说不出口,这样的气魄,仿佛是另一个人。
然不等蝶玉再思索,窗前的男子已翩然转身,微微一笑,似让人如沐春风,仿佛方才的逼人气势只是一时眼花罢了。
“雨意撩人,竟然清落失了神,不由的心下感慨,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莫见笑。”
失神所言?蝶玉反反复复寻思了方才清落寥寥几语,状似无心实则句句点中要害,还有那一瞬迫人的气势,真的只是无心而为?
秦清落,莫不是本宫真的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