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在出事前的半个月传来家书向柳云澈交代了一些事情，另外提到他求到了一只更好的法器，过几日再经过一些法术的加持，等柳云澈戴在身上便不必惧怕鬼魅了。
    柳渊信中还说，他不日便会派自己名为“清风”的下属将法器送来。可以清风人还未到，其他人便先从别处得到了柳渊出事的消息。
    至此已过了将近三月之久，柳云澈还以为不会有人再来找他了。
    清风看上去也是话不多的性子，并未对之前的事作什么解释，只说此处地势低洼，又在山的背阴处，光照稀少，邪阴缭绕，便成了许多荒魂的聚集之所。
    “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搬走呢？”柳云澈问。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最年长的一位村民叹了口气：“并非没有想过，但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为何到了我们，便频频发生这种事呢？”
    “因此你们是想，只要将此处鬼怪除尽，便没事了？”
    老人点头应答：“正是如此。”
    “除尽？”一直沉默的清风低声道，“依你们所见，还能除尽吗？”
    柳云澈不知是否为自己的错觉，在清风开口时，他察觉到村民们似乎都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劝慰道：“既然那些邪祟源源不断汇聚至此，诸位还是早些搬离吧，也不必日日如此担惊受怕。”
    众人没一个说话的。
    “诸位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柳云澈看了眼一旁的清风，却不想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走不走，自然要看诸位的意愿。”
    “他们走不了的。”清风还是那样一副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
    “为何？”
    众人神态畏缩，有几人甚至身体发抖，像是恐惧到了极点。
    到底此处还藏着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畏惧？
    “清风……”柳云澈只是轻声唤道，却不知接下来说什么。
    清风上前一步，大力将柳云澈拉至身后，道：“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什么？”柳云澈不禁后退了一步。
    话音刚落，众人猛然抬头，双眼皆齐刷刷看向清风。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攻击性，反倒是麻木中夹杂着丝丝惶恐。
    “人若死了，怎么还能与活人不二呢？”柳云澈小声说，“你是不是弄错了？”
    清风微微回头，嘴角竟有些笑意：“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片刻，这就好。”
    虽还有些怀疑，但这种事柳云澈毕竟没有清风懂得多，更何况他还是兄长的人，眼下也只有他最能信了。
    柳云澈坐在屋外的磨盘上，看着微泛辰光的天际，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涌起，真不知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兄长最后给他传来的那封信里，莫名交待的许多事，如今想来，兄长像是早已预示到自己不久后将会遭遇不测一般。
    倘若自己的猜测不假，那么兄长的离世，是否不仅仅是一场意外？
    柳云澈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拿走兄长的账本，并非仅仅是想靠讨来的债让自己活的久一些，更是想通过兄长去过的地方，以及遇到的这些人身上，寻求些和兄长离世有关的蛛丝马迹。
    刚想到这里，房门开了，清风拍了拍手从里面走出，对他笑道：“好了，此处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了。”
    柳云澈从磨盘上下来，走到清风面前，侧头往屋内看去，他眼神本就不好，里面又漆黑一片，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全是死人吗？”
    “这里距羌泽鬼城只有几十里，早就不可能还有活人居住。你再看村子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庄稼，就连水源都干涸了，人在这里靠什么活下去？他们见你有护身的东西，白日里不敢怎么样，夜里以为你会将那些东西摘下休息，所以才拖到了现在才动手的。”
    清风的声音清澈而柔和，让这段日子受尽柳家人斥骂的柳云澈心里舒服了不少。
    “原来如此。以往我能出门的机会不多，见到的人少……”
    “那你……”清风看着他，“又为何来这里，这么晚不回家吗？”
    想来，他还不知自己已经被赶出来了这回事，柳云澈心里一阵苦涩，却又佯装没所谓一般，三言两语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解释给了清风听。
    “你应当也知道，如我这般人，就该远离繁世吧。”
    清风许久没再说话，眼睛只盯着某处，大概是在想什么。柳云澈这才趁机打量起他的着装与样子来。
    清风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种从容不迫。他的面容也很是俊朗，刚毅中夹杂着一丝柔和，头发松垮着只被一根红色木簪束起，一身玄衣上面绣着的精致云纹若隐若现，外罩一件纱袍，与耳侧垂下的几缕头发一同随风轻动。虽是初次见面，却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之感。
    这倒与柳云澈印象中利落的习武之人有所不同，他之前也见过兄长的几个手下，都不似清风这般温润。
    待天完全亮时，二人才离开村子。村口的纸扎牛和鸡被清风一把火烧掉了，二人并肩走着，一时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感。
    除了兄长，柳云澈还从未与其他人这么近的单独呆过。
    到了晌午，他们才走到闹市。
    柳云澈早就力虚，赶忙往最近的茶摊坐下，清风也紧随其后。
    “这里倒是清净，没什么麻烦的东西。”清风端起茶碗轻嗅了下。
    柳云澈犹豫片刻，试探问：“那个东西呢？你带了？”
    清风眼神迟疑，将茶碗放下，刹那间恍然大悟，从袖口掏出个精致的袋子扔在桌子上。
    “多的是。”
    柳云澈虽感不对劲，但还是留有念想地将袋子打开来看。入眼的白花花银两，虽说也是他如今正需要的，可毕竟不是心里想的那件法器。
    “没别的了？”
    “别的？”看清风的样子，确实像在认真回想，“奥，钱都是来时你兄长给的，无需归还，还要什么买就是了。”
    这么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法器的事？难道兄长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吗？
    既如此，也不必追问了，徒增伤心回忆罢了。
    柳云澈话锋一转：“之后你要去何处？继续留在柳家还是……去别处谋生？”
    “暂时还未想过，你呢？”
    “我啊。”柳云澈讪讪而笑，“你应当也听过我的事，像我这样大白天也能撞到鬼、谁与我待久便会倒霉的人，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讨债，大概就是讨饭了。你也尽快离开我为好，以免也染上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