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仈拾陆回 九州乱云掩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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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来到天山门下,一众杀手在后、他匍匐雪地不敢驻留。当他看见他时眼中有一丝金塔与温润,不知为何,那分明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
易水寒肩披一条银白狐裘,坐在梨花木长椅上自斟自饮。酒便是越喝越暖的,那只手抚过付青云脸颊时,付青云已被那辛辣的醉香笼得有些迷蒙了。只是看着他冷漠如坚冰的侧脸,却如何都与他看自己时的眼神不同……
易水寒不明原因总是过分放纵着他。不论他如何口气尖酸的作弄他门下弟子,不论他如何学他喝酒喝得大醉翻墙出逃数次,不论他如何穷尽方法想使他动怒。但那总是温和抚着自己头发的人,转瞬已被滚滚黑色洪流吞没。
付青云惊醒过来,隐约听见窃窃密密的声音。
落霞渊寒蝉寺,寺中僧人皆在断崖处诵经超度镇压恶鬼,付青云失神的望着窗外,司马遥将茶盏放在桌上,道:“现在谷底恶鬼尚未散去,等过几日,我再同你一起下去寻找。我想应当并无大碍才是。”
付青云惨然一笑,“谷底这么多与他结仇的恶鬼,况且这落霞渊深不见底,易水寒非魔非仙怎会并无大碍。”付青云俯下`身,将脸深深的埋下,喉咙发出沉沉的声音,“为什么我生命中重要之人,总是一个个离开我。”
司马遥沉默片刻,道:“你之后是要回京,还是天山门?”
付青云的眼神暗了下去,“天山门。门主是因我而来到京城,天山门那方,需我去给一个交代。”
“那么明日我去找一商队,你与之同行回天山门吧。”
付青云点头,侧身躺下不再答话。
数日之后,雾雨化开氤氲着远处黛眉远山的轮廓起伏,古道上马蹄落落,身后高树参天向四周延伸、拢住大半碧色苍穹,树影飒飒暖风拂过、杏花纷落犹如红雨飘洒,掀起尘香缠绕过衣袂随风渐远。
落霞渊底的恶鬼怨气太深太重尚无法完全超度,寒蝉寺主持已说,若是有易水寒的消息便会尽快通告天山门。而司马遥已安排了一支途经天山门的西域商队,而付青云携着包袱银两便随之一同离去了。
付青云坐在酒肆中,看着司马遥转身离去,听见一旁同行的商人说道:“近日可是听说了?慕容氏竟还有后人未被诛杀,活至今日,忽然出现在河仓城,联合了镇远将军竟是要起兵呐!”
另一人衣袖敝口,说道:“十余年前慕容家一事人人谈之色变,如此疏密要将其斩杀怎会留了活口?该不会是什么在那场事变中倾覆的江湖帮派,想要东山再起而造的幌子吧?”
“据说那位多年来助镇远将军攀覃无数次平定战祸的戎音,近日亦是前往了京城!”另一人却说得眉飞色舞,还挥了挥袖,笑谈着,“现下市井间最红的那一出《瑾雪未逢时》便是应了这戎音,唱的可是‘卿本佳人望断了关山云`雨’。自那时戎音离京后,便就传开了,最近倒是徒生了诸多版本。”
这人仿了几句倒是唱的传神传意。这段书虽是某些游手好闲的浪客胡乱编造,照着戎音倾世之姿撰写出小山高的朝堂秘史,多次被尚书府赦令禁止,但市井间却颇为喜爱。有些居心不良的官员,自己被编进了书中反而暗自窃喜,指不定在台下旁听了多少回。
付青云在一旁听着,知晓那“慕容氏后人”便是云章,亦是如今的慕容云。不知他如今到底是作何打算,难道非要扬尘天下血染河山吗?付青云推门走出去,不再听那些闲言是非。
◇◆◇
京城柳台玉京春,台上花旦长袖翻飞,唱着近日最红的《瑾雪未逢时》。台下一干闲人嗑着瓜子颇为悠哉的听着,时不时抚掌笑谈这场戏中的“音公子”与“落难御史”“十里廊桥上元相会、佳人意难为”的诡异段子。
其中一人更是朗声道:“真真是人生如戏啊!好绝情的音公子!”引得众人皆笑。
正是听的兴起处,垂花门外忽然铜锁响了响,想来是某个闲经此处的人索性也无人在意。
但那身段犹如流风回雪的人一袭白衣纹莲刚刚拂过彩漆朱门,便让人难以不去注意。来人面如女子般娇俏、眼角轻挑眸中光华流转。旁人皆心中深叹来人的风华气度,连那台上的戏子都不由颤了颤音喉。
那犹如飞仙临落的人只含笑在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子对面坐下,夺目全场、拈花笑谈风雅无限:“雷大人怎么也喜欢上听戏了?我离京多年如今应了这出戏、春日厌厌寻落花踏来,虽不是与你上元相会,不过也算重逢。让人心中顿生‘人生如戏’之感吧?”
识得戎音本人的人本不多,不过见过他的皆称赞其绝代无双。这监察御史雷某只不过有幸目睹过他随先皇巡察,也就只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聊过几句话罢了,哪里敢真像这出戏里唱的那般,在什么上元灯会十里廊桥上拦下他大抒情意?那不是摆明了想被沉尸河底吗!
“容、容谦公子……公子自河仓城回到京城,怎生不先通报,现在却让卑职怠慢了您。”监察御史说的口齿发颤,不敢正视于他。
戎音虽无官职,但众人皆心照不宣知道惹不得此人。听戏人听得是“容谦公子”,便纷纷借着什么东西遮拦着想要遁走了。台上刚刚停下唱腔来,戎音却说道:“继续呀,如今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在这里,御史大人,不如就成全了这出佳话吧?”
监察御史不禁暗自抹了把汗,这哪里是佳话,分明就是惨剧吧!他怯怯的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公子远道而来恐怕是累了,卑职这就去为公子打点住处……公子定是因先皇驾崩而回京的吧,待稍晚些时候,卑职便去通报光禄寺……”
“你看,这出《瑾雪未逢时》摆在那儿我都不便离场了,若是杀了你便是我煞了风景生生毁了一段姻缘错,往后的几出戏里,我岂不要变成个冷厉无情不解世故的粗人了。”他说道最后愈来愈冷、教人脚底骤升一股寒意直窜脑门,“御史大人,您置我于这般境地叫我如何是好呢?”
戎音不留情面口口声声紧逼那监察御史,分明是要他自行了断的气势,吓得雷某差点跌坐在地上。此时忽然有人走了进来,笑道:“听闻助镇远将军平定战火的那位公子前来,我便说定要来见见才是。”
“徐、徐大人。”监察御史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求救似的看着徐庄周。
戎音挑眉笑道:“徐相消息灵通的甚,不知每日有诸多外商浪客进城,徐相可是都全部盘点过了。若不防的紧一点,徐相是会难以安眠吗?”
戎音说话丝毫没给徐庄周留开口的余地,徐庄周却道:“杀戮太重,倒是常常深夜难以入眠。防人只需防心,倒不必如你所说大费周折去盘查什么。”他转而又和煦笑道,“先帝葬于帝陵,七日不得饮酒开荤唱戏寻欢,此地我稍后便让人查封。今日晚膳一碗淡粥,公子可与我一道去回府?”
戎音冷哼一声,道:“徐相既然说了,我自然不敢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