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仈拾贰回 九州乱云掩赤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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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慕容云造访戎音,塞外天幕鸦青淡墨、风沙大作卷起大氅,寒风似刀乱云撕裂。
     戎音见过慕容云,将他带入营帐中。慕容云察觉他面上复杂的神色,不等开口,便听戎音沉声说道:“昨夜五百骑加急传来消息,京城那边似是出了何事,皇上骤崩于紫宸殿内,遗诏下了口谕废三皇子、令太子即位。”
     慕容云心中更是惊讶不已,且不说为何不择那天资聪颖的三皇子李庆安偏偏真的让太子李瑞即位,便是这江山如今谁人坐守,都已让这方失了机遇。
     这番话自然不能对戎音说,若说那先帝不是心悦他戎音的模样,就算慕容氏当时全力举荐也不定会成功。也正是因此先帝并未给予戎音高官厚禄,然而当他要前去塞外时先帝震怒不已原因便是在此。
     若是面对先帝也就罢了,但如今便是那太子李庆安,戎音却并不曾与他过多谋面。
     慕容云惊讶沉思之余,戎音继续说道:“如此也好,便是替我找了个回京的理由。我昨夜思忖一夜,若是唐突去见攀覃会使他心头生疑。”戎音侧过身去,从桌案上取出一纸封好的书信,“过些时日之后若京城那边传来我的消息,你便带着这封信前去见攀覃,并说明你即是慕容云一事,他自会分晓。”
     听戎音这番一说便知先帝与太子、他却都是不放在心上了。慕容云转而问道:“你自是去了京师,莫非便不回来此地了?”
     “这来回甚是麻烦,我便去见见那徐相徐庄周好了。”戎音冷笑道,“再说,若慕容云你一人还不能亲自担待此地的一切,纵然天人相助又有何用?我不过是为你指条明路罢了,能否说服攀覃且看你自己的做法了。”
     “这是自然。”慕容云浅笑,“只是,你回京是作何打算?”
     “到时自会知晓的。”戎音眼神黯淡,侧倚在木椅边,“这里十万将士待我尊敬堪称仰慕不亚于对攀覃的听从。我在这军中罄竹谋略,总算也派上些用场了。”他微微的闭着眼,薄唇扬起笑意,“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这高堂上的滋味我早就腻了。慕容氏,你若真有回天的本事,待到翱翔九天,便真真让我退出这是非吧。”
     “真真决定如此的话,传闻中的你那脾气,以后还是改了罢。”
     戒音摆摆手,慵懒的说,“世上之事最不可听的便是流言。我昨夜一夜未眠,倒是有些困了。”
     慕容云抱手靠在门口,“马上就走了。只是,你打算何时起程?”
     戎音身子已经躺了下去,埋在厚重的裘皮中,只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慕容云无奈的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营帐。
     穆奈何已于城中投宿酒家,安排了两间客房于城中繁华之所。一来人多口杂龙蛇混杂反倒妥当,二来则是能听取各方消息。
     慕容云坐于客栈内,与穆奈何说了与戎音会面及皇帝驾崩一事。便又道:“这座城内各路被封锁,西京门中如何传递消息?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传递消息倒是无妨。除去京城之事,那付青云……”穆奈何颦眉说道,“付青云暂时并无消息。只是天山门那方,易水寒久久未归,似乎天山门中并不知易水寒是与付青云在一路上。据闻易水寒半年前曾书信回天山门,声称是要传位他人。”
     慕容云沉默片刻,说道:“他天山门之事与我无关。易水寒既然无心天山门门主之位,自然也无心天山门外的事吧?”
     穆奈何见他避而不谈易水寒,心知慕容云本是想起了付青云。穆奈何只道:“我们西京门主要聚于江南一带尤为突出,而北上这是为天山门势力所笼罩,照地形上来看天山门截闸口、断山关。不过易水寒若真真无心此事,倒也无妨了。”
     天山门上任门主江泸雪是因朝廷变故而亡,易水寒没有理由会出手召集江湖势力帮助朝廷。只是这场局风起云涌、暗藏诡心无数谁人能真正不受牵制始终不动?到时只怕就算易水寒无心动用人马、但各方门派枭雄涌现,也无法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吧。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之中,不必绝人不必绝欲。堪堪是这一点,我如今找回了昔日的记忆,总算是想通透了些。”慕容云右手托腮呷了口茶,眼中神色诡谲不可捉摸,“若不能颠覆着朝野平息我心中仇恨,又谈什么涂炭苍生大义离世绝尘!”
     只见他眸中印过一丝暴戾转而又压抑了下去,穆奈何垂下头,对着慕容云的背影行了一礼告退,便转身推门离去了。
     此时屋中只有慕容云一人,他将茶水洒出,倒满烈酒沁入肝肠。意思渐渐有些混沌,莫名的倒错感犹如往复碧落黄泉。情绪甚是的奇异,慕容云能感觉到自己前一刻仍在微笑后一刻就暴怒的捏碎杯子。
     血沿着指缝落下,唯有此时的疼痛如此清晰,向骨髓中铭刻着彰显不能忘却之事。
     如今他是慕容云,“云章”理当斩断不再提起。可是付青云口中唤出的名字,分明是“云章”二字。慕容云撑手遮住双眼,喉间传出的细碎的声响却是痛苦。云章和慕容云,而他此生,却只能成为一人,只能拥有一种命格。
     燕匿长山处,短歌伴长溪。似云非云处,可思不可留。
     云隐处,山脉如龙脊起伏,深夜山谷中涓涓细流不知出自何处。面前是一片漆黑。付青云与易水寒行至此处,付青云忽觉这感觉甚是熟悉,往前再走一段,付青云说道:“这里,是落霞渊吧!”
     落霞渊,寒禅寺。那时付青云离了天山门,前来京城的路上遇险,张义崇追来此处,便是在这里遇见了徐庄周,另有寺中僧人相助才得以进去躲避罢。如今再来到此地,同行之人四散、各自竟都天涯一方。
     易水寒看向那灯火星杳的寒蝉寺,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便进去借宿一晚吧。”
     易水寒走进寺中,同方丈相说,对方点头欣然,但那方丈看见付青云时,略略有些惊讶,合掌一笑,道:“忆起当时,徐相来寺中上香连同着司马公子,正是当天,小施主也在寺中。不知小施主可是与司马公子同行而来?”
     付青云不解其意,只顺着那方丈的目光看去,只见荫荫树盖下停着一辆马车,付青云也不由惊讶起来,他走进一处偏殿,只看见一个消瘦的白影站在其中。背对着付青云的那人回过头,四目相对,皆是怔住了。
     倒是司马遥先回神,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付青云自然也是无话可说。那日在城门下听见司马遥同戎宣王樊陆终的对话,得知他要前去覆云城,付青云刻意避开了不去与他碰面,如今却在此相见了,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若仔细一想,落霞渊所在的山脉阻绝三方,要回天山门与前去覆云城,皆是要经过此地,碰巧会面也不算太过巧合吧。
     付青云堪堪是尴尬的站在门前,正不知是否该开口说句话时,又有一个声音清悦的传出来,“原来是付小公子,竟不料在此见面了。”樊陆终悠悠的走过来,站在司马遥身旁笑道,“不知付小公子离开京城,是要去何处?”
     付青云本不相同此人多说,但出于气氛实是清冷,便说道:“我本是要回天山门,天色已晚,便进寺中借宿。”
     樊陆终做惊讶之态,“付小公子是天山门下弟子?”
     付青云一时无法作答。易水寒走过来,皱眉看了樊陆终一眼,觉得此人笑中带刺目中冰冷,并不愿与其交谈,便对付青云说:“回房休息了吧。”
     樊陆终并不识得易水寒便是天山门掌门,但看见他的佩剑,便知是名剑“走雪”,如此就认出了他便是易水寒,樊陆终当即说道:“原来是天山门掌门易水寒,久仰多时了。”
     易水寒最是听不进这些可有可无的空话,见付青云面露面色,亦不说什么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樊陆终似乎也不觉面上挂不住,反而对付青云甚是起了兴致,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说道:“之前听闻天山门门主忽然要传位旁人,我真真不信呢。早闻易掌门剑法冠绝群雄堪称武林数一数二,谁人有本事乘他的位?如这类大侠,孤高也是难免的。”
     付青云额头不禁渗出汗,心道此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台阶顺着往下说呢。
     司马遥自始皆站在一侧缄默不语,樊陆终端端自己一人说着,说完了,方才看向司马遥,对付青云笑道:“我在京城时向徐庄周讨了个美人,你猜猜是谁?”
     简直是让付青云睁着眼说瞎话的问题,付青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见司马遥眉间稍动,手已经扣在了剑柄上,樊陆终立马改口道:“我同司马公子一道回覆云城,你与徐庄周关系甚好,他可有告诉你?”
     付青云记不大清,但应当是没有,毕竟若非是付青云问出来,徐庄周似乎并不和付青云提其余之事。付青云只道:“知道此事。”
     司马遥方才开口道:“那么明日一道同行,出了这落霞渊再各分其道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清寒如月华般柔软,司马遥睫羽颤了颤,转身走到门口,侧过半张脸对付青云说到:“我有话与你说,你出来吧。”
     樊陆终耸了耸肩,付青云怔了怔,同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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