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陆拾伍回 风卷云涌邈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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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一去便是一个时辰,云章坐在火堆旁,却迟迟不见人归来。等着等着便也乏了,本想小憩一会儿,但再次睁开眼时已是黎明。
雪已停,这时的风总比夜晚更冷。晨光与云如浮在蔚蓝天幕下如同薄如羽翼的丝。
马踏过的痕迹也被昨夜的雪所覆盖,云章放眼看着远处延绵的连珏山,身旁唯有留下来的几份干粮,还是几日前在山洞中烤的肉,好在天气寒冷尚且能保存多日,不过云章实在无法入口。
此刻应当只身继续前往红莲谷?云章看着不远处拴在树桩上的马,茫然的看着山林。
云章不愿走,只他一人实在太匮乏勇气,但想连珏山就在前方,殷山堂更是距此地不远。云章纵然千万个不愿,也还是收拾了东西骑上马背,策马朝西南方行去。
这时大雪封山,若走林中图个近路、恐怕比官道更加寸步难行,云章也唯有绕回官道,快马加鞭向红莲谷赶去。付青云目前的状况最多再拖两三天,更是万万不可耽搁。
即便昨夜没有易水寒的那番话,云章也不信那徐庄周的为人表象。
西京门之事才是最大的蹊跷,那掌门分明不会武功,却统领着昔日鼎盛过的西京门,而后是司马遥的出现,更是看得出徐庄周与西京门之事的关联。这样一个人,纵横朝野、更是拿捏着江湖门派的权利,若说他无意于任何事,有谁人会信?
或许他昔日果真值得令付青云仰慕,但如今却绝不是那样的人了!
云章策马向前疾驰,纵然是赴向世人所谓之命运,只要尚有一线可能改变眼下的一切,他便绝不会不转身离开!
而此时,京城内已平定了紫宸殿之事,市井杂口也总算有了些消停,听从外乡来的旅人说,昨夜那场雪纵横三千里,更是狂如席卷。这夜雪并不安宁,也着实令人无端的心里发慌。清晨连店家也迟缓了开门的时辰,整座城池一片银白,如孤城一叶,落木萧萧。
有人或许坐于楼中独酌听雪,有人或许看寒梅独傲辗转不眠。这场呼啸而过席满世间的尘雪,似乎帘幕一般将山河笼盖,等待另一场轮回的安然、碾碎今昔故颜繁华。
太子李瑞已经回到宫中,他此次出行随是隐秘的,但却还是被那皇子李庆安瞧出了端倪。当李瑞刚刚遣走了侍卫,回到行宫稍作整顿再去紫宸殿见驾时,李庆安便不顾宫女阻拦夺门而入。
旁人都看见李庆安一身衣服尚不整齐,连发上金冠也没有佩戴,大步走进来满目的戾气,脚下咄咄生风。似乎是听闻了消息,丢下手上的事便立马过来了似地匆忙。
李瑞放好了东西,转过身去,扬起笑容正要说话,李庆安却迎面一掌掴来,啪的一声响后,殿内立马寂静无声,一旁的宫女们都看傻了眼。
李瑞似乎并不惊讶,也不动怒,他只是看着一旁的地上,额前的发丝垂下微微遮住了眼角。那些宫女虽见过三皇子李庆安是如何找太子李瑞麻烦的,但却也不见他真的动过这太子,如今竟是毫无征兆的打了下去,这下再没人敢吭声。
李庆安胸膛因愤恨的起伏着,对李瑞怒骂道:“真够不要脸,和你那只配做下人的母亲一个样!你以为你在父皇面前谗言几句父皇便会听信于你?!不过是名存实亡,不把你给废了贬为庶民已是便宜了你,如今你还得寸进尺了起来?!”
李瑞换换的别过脸,面上依然还挂着笑容,从容的说道:“不知本宫何处做错了事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愿训诫,本宫自然虚心领教。不过今日本宫刚从宫外回来,实在有些乏了,三皇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李瑞依然井然不迫,他挂得住脸面,也不在乎李庆安同他撕破了脸。这样说已是李瑞所能做的最大退让与忽略,但李庆安既然打得下去,自然不会就这样走了的。
李庆安厉声道:“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手腕,懂得如何去讨好父皇了?!那个用蛊毒的付青云,原先是救过皇兄你的命吧?那么现在他在刑场上公然逃跑,被通缉在外,皇兄此番出宫可是去与他串通了?!”
李瑞泰然自若:“本宫是奉密旨出宫,个中详细就不便与三皇子叙述了。”
李庆安深吸一口气,“料你也不会说,不过你现在不说并不打紧,我自有法子让你说!”
李瑞理会他,直接举步向殿外走去,作势直接前往紫宸殿,却被李庆安拽住了手臂。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再去父皇面前妖言?”李庆安冷冷一笑,挥手间一群他府中的侍卫涌进殿内,将李瑞围在其中,“你继续做你的笙歌幻梦岂不更好?偏偏你要耍小聪明与臣弟相争,实在自讨没趣了。皇兄,你便去臣弟府邸的地牢中做客吧!”
李瑞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阴森的看着李庆安,说:“三皇子,本宫此次出行乃是奉了父皇的意思,若不能即可前去面圣,这罪名,莫非是三皇子替我担当?”
“皇兄大可不必担心,皇兄回宫一事无人知晓,父皇自然也不知。”李庆安挥了挥手,示意的说道,“请太子殿下上马车,切莫怠慢了,这好歹也是一朝太子。”
李庆安转身走出了殿内。但却觉李瑞越加不寻常。
李庆安心想莫非这太子还是有些脑子耍了些花招,但却又觉得此事定不会这样简单。莫非……这人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方才那阴沉的表情,才是他隐藏最深的一面?如此不可不防,更不可姑息,但若真是这样,这人,岂不是心机深沉太过可怕了吗?
李庆安摇摇头,坐回马车上。他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哪怕深知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但李庆安自幼与母妃在皇庭之中,他无法想象失去母亲、幼年被所有人唾弃的李瑞,居然真真愿意隐忍至今,不露声色,甚至在更深露重的月夜,都不曾流露出任何感怀。
车轮碾过一层积雪的地面,铺开两条青黑色的长线,渐渐驶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