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叁拾贰回 巧设迷魂入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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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将近午后,立夏过后的时日那炎热来的很早,满塘莲花出水欲放。
这楼前堤岸一行杨柳垂泄于青湖碧波上,忽一阵凉风拂过、湖光潋滟开,宛若梳妆女子、执荷叶款款而来。
李华坐在窗前,左手托腮,帘青绿意尽收眼底,面上颇有几分闲散之意,右手执着茶碗盖,轻轻叩击着桌面。付青云则坐在一旁,尽管这舒琴楼中凉风习习甚为清爽,他却满面虚汗、闭着两眼紧蹙双眉。
一旁的陈总管付手说道:“王爷,这……这小公子真真无妨?他的面色好生难看啊!”
李华却挥挥手,说:“无妨,不过是下的药与他五脏中积攒的毒混在了一起。他常年以毒攻毒的续命,不用点心思也难解其毒。你去地窖取些凉水来,给他压压肝脾火气。”
付青云闭目调理着混乱的气息,却忽然又想起了那惹人恼的云章,一口气没缓过来,口中一股腥甜、弯腰吐了大口黑血。
李华见他眼眶泛红、双目布满血丝,知道这法子对他而言确实不好过,递了杯水去,拍拍付青云的背,说道:“你躺下歇息吧,也够你受罪了。如此胡来,用这么多的毒压着,还需慢慢调啊。”
付青云撑住额头,只觉得手心额头都是汗,口内除了那血的腥味,便是混着一些药味、苦且杂,“这些年用过的毒,少说不下百种了,我也从未想过要治愈,多活一日且一日吧。”
他如此说,殊不知易水寒将他托与李华时,便是给了白银千两以供所需药材的费用,更是再三嘱咐了李华定要竭力而为。如今付青云一说,李华却也只叹他不解易水寒的用心。
“这段时日,你就留在王府内调养好了,徐府那边我会遣人去打招呼,太子那边也无须担心。”
付青云点点头,复又说道:“徐庄周负伤在身,你可有替他看过了?”
纵使徐庄周看起已是并无大碍,但付青云还是挂念在心。李华同他却并非深交,自己贵为王爷又怎会不请自来的去探望徐庄周?只说道:“我大致听了那些医者所说,似乎也并未伤及命脉,不过是触了些筋骨,我隔些时日也让人送些补品之类的问候一下吧。”
两人双双沉默,不再说话。
听闻楼下一阵脚步声,陈总管端着茶杯走了上来,将红木的托盘放在桌上,顺带说了一句:“付小公子,那位云章公子正在门外,说是有事与你相说,想让你快些下去。”
付青云颦眉,免不了动了火气,却刻意压制,说:“麻烦请他走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陈总管答了一声,正要转身下去,却被匆匆上楼的一个园中做工的小厮撞了个正着,陈总管向后跌了几步,连声呵斥:“你怎么看路的?!”
那小厮却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也不顾陈总管的脸色,面如死灰,赶忙扑到李华面前,惊恐的喊道:“王、王爷,唐家武馆里的那唐虎……唐虎他在王府后院里……死、死了!”
陈总管听了不禁喊道:“什么?!”
李华与付青云也不禁睁大了眼,两人相视,却似乎听了见奇谈一般。
这王府上上下下侍从婢女不下百人,何处何地都有些人守着四处走动,光天化日之下竟出了这种事,死的还是李华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唐家三兄弟之一的唐虎。再如何,想杀了唐虎定要同他经过一番打斗,定不是在夜里,王府森严,那就更不可能是白日了。
李华颦眉说道:“我下去看看,青云,你就留在这里吧。”
付青云却觉得事情应有蹊跷,又觉得总有些关联在这其中,于是也跟着李华一同走了去。
后院中僻静,栽种牡丹、芍药、紫薇等数以百计,几十盆景、数棵荣松,摆放簇拥成团。石墙隐于常青藤蔓后面、风摇树影、飒飒抖动。一眼望去满园并无遮拦,百花齐放、夏花绚烂。花香浮动中,却让人嗅着了几丝血气。
那一片花丛中,正是躺着唐虎的尸体,侍女们围在一旁惶恐私语,此时见了李华,都纷纷面带惊慌的退到一旁。
李华仔细看了看,四周并未有过打斗过的迹象,更况且这里常常也有得些许侍女来浇花弄蝶,更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在王爷眼皮下杀人。
在看唐虎身上并无太多伤口,唯有后背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窟窿,似乎是一击毙了命,竟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贯穿了似的。
李华看着昔日自己带在身边的唐虎如今就此莫名其妙死在了王府院中,不禁有些心酸。
这唐家三兄弟是唐家武馆唐氏的得意门生,算是给当做亲儿子般的教导,武功虽不算卓绝不抵徐庄周手下的司马谣那样的好身手、却也是习武者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也会有一番作为。可如今却是去的如此蹊跷、真真叫人费神不解。
李华心头焦虑,却也并无头绪,这怪事来的怪、起因也不定有多奇怪了。此事李华也只想先窥探形势,再下抉择,“陈总管,你先遣人去告诉唐雄师唐馆主此事吧。唐亦、唐营若想来,便让他们进来好了。”
付青云走近了些,弓下身看着唐虎背上的那血窟窿,也着实是骇人了些,那一击也不知是被什么中伤的、像是贯穿了心房穿透了骨肉。天气炎热,炎炎溶日之下血液也已凝固了,那花香和血味让人不禁有些头晕。
付青云揣测着,说:“这伤口的大小,看着却像是被峨嵋刺所伤?想来又不像,唐虎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人罢了,不结仇怨,又怎会和使峨嵋刺的人有动干戈。”
“那么是另有他人也未可知呀!我可是知道的,你想听不想听?”
这声音是从别处传来的,付青云闻声回头,看见云章坐在屋檐上,攀这树枝笑吟吟的坐在上头,一脸看戏的打趣样子。想必是院内出了人命,大家都纷纷围了过来,散了门口的侍卫便让他混进来了。
命案在前还笑得光辉灿烂,全然不讲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似的,就算先不说这事,单单是看着他这副德行便惹得付青云顿时满腔怒火,随手捡起身旁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怒道:“你给我滚远些,莫在那里谗言惑众!”
云章转而想躲开,身子一偏,却不料树枝撑不住、咔嚓一声折断了,云章直直落在了地上,趴着连声呼痛。付青云哪里管得着他,只哼了声:“叫什么叫,皮厚还经不起摔吗!”
对方狼狈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来也无辜,云章虽是见过唐虎一两面,但却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件事伤心难过,付青云自己也不见惋惜,却还偏偏认定了是云章薄情寡义。
“我可是真真知道的!若是说了半句谎话,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说的信誓旦旦、直教人将信将疑,李华索性说:“那么你说来看看,你知道什么?”
云章此时却忽的看向付青云,笑道:“我自是知道这位兄台身上的伤是为何所伤、又是何人所为。不过我也有个条件,青云要答应了我,我才得说。”
付青云转而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冤各有头债各有主。管他如何拐弯抹角的说,这话自然是直指昨晚的所作所为,付青云想来都觉这人天杀的可恶、简直发指。现今不等自己去亲手剁了他,他倒还反过来谈条件!
云章见付青云脸色忽白忽青,咬着牙握紧拳迟迟不开口,便一脸巴结样的说道:“青云你可是还不肯原谅我呢?我是真真知错了,我万万不该对你……”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个石头扔了过来,云章“哇”的一声跳开,只见付青云气的直喘气,一口贝齿都快咂碎了。这事怎容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一旁的侍者却心生好奇,不由问道:“你可知道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眼看云章又要继续委婉道来,付青云当机立断,说道:“够了!我原谅你就是了!你可是能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吧?!”
云章见事情因为一场意外转瞬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才守住了口,喜笑颜开,说:“这伤口看似不像一般兵器所伤,我却隐隐记得,在照天镜中的‘帝台’时赵如烈曾用过一门暗器,被打中后的伤口同这倒是有九分相似了!似乎是叫‘蜂形针’吧。”
云章说罢,在众人沉思之际,弯下腰伸手探向唐虎背上的血窟窿,却被人喝住:“你做什么?!”
说话的是匆忙赶至的唐亦和唐营,两人听闻大哥唐虎丧命都如晴天霹雳,火急火燎便来到了睿王府。云章收回手,说:“不过是看看蜂形针是否还留在他体内罢了。我想这蜂形针似乎是盗墓之人所用的暗器吧,却因造价昂贵,并不多见。”
李华信了他七分,思忖半晌,道:“这人胆大妄为不去徐府、竟是闹到了我这里,既然知道了这暗器的来路、且也知此物并不常见,便好去寻那凶手。”
唐亦与唐虎素来交情甚好,三人为拜把兄弟、平日里总是一道享乐共苦,现在唐虎毙命,唐亦唐营心怀憎恨,恨不得翻遍了京师将那赵如烈逮出来。听了李华这番话,两人齐齐跪下,叩首抱剑,说道:“就请让我们二人去逮住那赵如烈吧!”
李华颦眉,却不语。这样决定未免贸然,云章却不管他们的事,拉起付青云的手,笑道:“要我说的我也说了,你也答应了原谅我,我且带你去四处玩玩,你可不准推脱我!”
付青云瞪他一眼,说道:“现在谁还有心思和你胡扯?!一边凉快去,我要去找赵如烈!”
李华正欲劝阻,后院柴扉忽被人猛然推开,一个小厮跌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大喊:“王爷!门口有人飞刀掷书,说唐虎为飞云观所伤,飞云观道士张义崇在城外二十里的洛融壁斜阳亭,徐大人在他刀下,他要付青云拿命去换!”
前言未定,又有一人从前院匆匆跑来,口中大喊:“王爷!正堂有人下了血书,说唐虎为飞云观所伤,赵如烈在东市大红袍内的‘洞天别境’,说挟了徐大人,要司马遥一炷香之内速速赶去!”
众人闻言大惊不禁色变,两处两人,赵如烈和张义崇、要定了徐庄周的命,却又分别指了付青云和司马遥的名。
先来的那小厮难抑情绪,大呼:“这可不是胡闹了?!这杀人者不是脑子有问题,连睿王府和徐府都分不清了?”
这分明就是两人摆出的迷魂阵,却又不知到底真假与否,付青云只不解,赵如烈一心想要徐庄周的命,若徐庄周真在他手中,又为何迟迟不下杀手,硬要司马遥过去?张义崇便无可厚非,不过是冲着金蚕来的罢了……
“杀了一人不过是敲山震虎,不将尸体放于徐府则是因为徐庄周真真是不在府邸了。”李华深吸一口气,却完全看不透这局,“徐庄周当真是被那二人的其中一人挟持着,现如今看来去哪边都是调虎离山。”
斜阳庭和洞天别境,京师内外,哪边是局?!
“我去斜阳亭,”付青云慎重的看向李华,眼眸亦如一池潋滟,“不管孰真孰假,现在唯有一试,总有一边是真,我且带着唐亦唐营过去。东市那边就拜托王爷通知大理寺了,若徐大人在东市,请一定要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