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默云放下谢余后，并没有多言，金色的眼眸像是燃烧的火焰。
    他握着的是一把长长的，弯曲如新月的，足足有五米长的长刀，朝着蚁后飞去，挥舞长刀的那一瞬，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
    仿佛那是新的“夜皇”的诞生。
    不少人都喜极而泣，只有谢余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刚才短暂的接触，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周默云的病变程度太高了，高到几乎可以从它的鳞片地下透出感染物的气息，而且，他似乎已经受伤了。
    他的人格好像也分裂了。
    变作了像是他的哥哥苏鸢，又不是苏鸢的另一个存在。
    谢余摊开了手，刚才他摸到了周默云的胳膊，如今他的手掌全是暗红的血液。
    很显然，周默云在未来受了伤。
    像是印证谢余的猜测一样，随着周默云和蚁后战斗的不断白热化，他身上畸变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不是谢余曾经见过黑翼蝙蝠的样子，而是远古的巨龙的形状------
    龙翼，龙尾，龙爪……就连身躯也不断地膨胀，但不是苏鸢白色巨龙的模样，而是彻彻底底的黑龙。
    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怒吼，狂啸。
    在所有人震惊敬畏的眼神里，周默云完全变成了一头黑色巨龙，几乎把整座科研所都撞击得摇摇欲倒。
    黑龙嘶吼着，咬断了蚁后的脖子。
    蚁后彻底不懂了。
    它又仿佛发狂一样咬掉了蜘蛛的脑袋，更是丧失理智地攻击着叶烽。
    叶烽也已经受了伤，面对黑龙的攻击，他有些力不从心。
    可是，为了谢余的安全，他半步也不退。
    他也化身，变作了一只五彩斑斓，漂亮神武的火凤凰。
    两人凶狠地厮斗着。
    黑龙身上的鳞片掉了不少，全身都是伤口，背后的龙翼无力地垂下，叶烽的彩色羽翼也掉得漫天飞舞，身上流出了金灿灿的血液。
    那些从两人身上流出来的血液，像是山间的不断奔涌的溪流。
    谢余在照顾叶烽和周默云以外的休闲时间，除了看书，射箭，看恐怖片以外，偶尔也会看上个世纪的言情剧。
    主要目的是为了学习人类如何正常表达感情。
    他记得有一部电视剧里，主角在电视上哭着说：“你们不要为我打架了”，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心想，打都打起来了，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但现在，谢余也想大声喊一句：“你们不要为我打架了。”
    为了阻止他们伤害彼此，谢余猛冲上去，伸开双臂，冒着被误伤的危险，抱住了丧失理智的黑龙。
    叶烽瞪大了双眼，骤然停止了攻击，恢复了人形，提心吊胆地大吼：“余余，你快让开!危险!”
    黑龙也僵住了，只是他的龙爪深深地陷进了谢余的肩膀里，血一股脑地染红了谢余肩膀上的衣服。
    黄金色的瞳孔看向了谢余，叶烽也望向了谢余。
    谢余在骤然间，想起了叶安妮的画。
    漆黑的巨龙，和它流泪的眼睛。
    检测仪器上，给这只黑龙的数值不再是病变度，而是感染值。
    仪表发出了警告。
    在许久的寂静之后，谢余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黑龙的大脑袋：“安静，别怕，你已经很累了，睡吧。”
    一个身穿白衣的科研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是后来的第一科研所所长龚维鑫，他指着地上的这只黑龙，语气颤抖地说：“它已经不是人了!不趁现在杀了它，等它伤势恢复后，这里所有人都要死!你们都看见了吧!”
    不少人的眼底滑过一丝恐惧。
    就连叶烽也把谢余从周默云的身边拉开，满眼的警惕与戒备地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都是一线工作人员，自然知道感染物是什么样子的。
    指挥官手里的枪举起又放下：“可是……这，这是周默云吧？”
    “感染是不可逆的!王部长，你不要有妇人之仁。”艾丁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冷漠绝情，还带着对感染物的深切厌憎，“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夜皇”就是一个例子。”
    他和龚维鑫的话像是一把锥子，重重地敲在了指挥官的心头。
    其他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他们脸上不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还没有成为感染物。”人群里，谢余突然说道。
    龚维鑫的脸上出现了怒容：“我是科研所的高级工程师，你又是谁？”
    “我是他的心理辅导员，过去三个月，我一直在观察他。”谢余并没有看龚维鑫，而是看向了吴教授和指挥官，语气笃定，“我有办法，相信我。”
    他自信而冷静的态度，让指挥官有点举棋不定。
    “谢余，是吧？”艾丁教授的浅灰色瞳眸看向了谢余，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你大概是把他当成了你的那位初恋小情人-----苏鸢了吧？呵，你们父子俩都一个德性，总是喜欢找替身。”
    谢余一怔。
    他没有想到艾丁教授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这个人，果然危险。
    谢余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其实也没有办法，他压根就没有治愈系天赋，只是变色龙能吃掉感染物，而从之前的治疗，吃掉了感染源后，病患身上的病变度也能显著下降。
    他无计可施，但他想试一试。
    周默云也许不像苏鸢那样完全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周默云疯癫，冷酷，但他相信周默云应该还残存着人性，从他听命于祁骁的话，把叶安妮藏到了未来就可以知道，周默云并不是反人类的。
    至少，周默云敬重祁骁。
    周默云的心底还有善念。
    虽然周默云夺走了苏鸢的天赋，可周默云现在是特别行动部最厉害的超S级觉醒者，是人类的最后希望。
    为了整个人类的延续，为了世界的和平和安稳，谢余都应该保住周默云。
    谢余自认自己不是救世主，只是，单纯地想保住苏鸢的弟弟，想保住周默云的这条命。
    “让他去。”叶正宏的声音出现在人群后面。
    在感染物开始进攻之时，叶将军就站在地下前线，跟那些志愿者一起战斗。
    现在，战斗结束了，他才在觉醒者和志愿者的保护下，来到了这个残破不堪的一层避难区。
    叶正宏将军的一句话，决定了周默云是否有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余又走向了周默云。
    黑龙的喘息依然沉重而痛苦，嘴里全是血。
    它金色的眼眸崩成了一条竖线，这是自然界的猎手们进攻前夕的标志。
    指挥官和叶烽都紧张得掌心出汗，很怕黑龙张开嘴，一口吞掉谢余。
    谢余把手贴在了黑龙的头上，重复了刚才对他说的话：“周默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睡吧。”
    谢余胳膊上的鱼鳞略微翘起，一根根白色的细线从他的手臂底下伸出来。
    自从变色龙进化出了第二种形态，谢余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这种方式……进食了。
    “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变成怪物。”谢余低声说。
    黑龙金色的眼眸看向了他。
    它依然重伤而乏力，然而，它的眼底透出一丝沉重的悲哀。
    谢余读懂了它的悲伤-----
    “我以为你会恨我，因为我夺走了苏鸢的天赋。”
    “我并不想要。”
    它深深地望着谢余，似乎在说这句话。
    谢余蹲下了身，抱着他的脑袋，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了。”
    梦境在此刻开始崩塌。
    周围，无论是人也好，场景也罢，都像是碎掉的镜片一样，开始崩毁……
    “你终于回来了，宝贝儿，我好想你。”
    谢余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三个月没听到，居然显得有些许的陌生，“好消息是，不知道你在梦里走了多久，但现实只过去了半分钟。”
    “坏消息，虽然半分钟不是很久，但你站在他面前发呆的样子，已经引起了榕树的警觉，我要是你，就会立刻给你的责任教官喂血，叠加一个嗜血基因的Buff，好让他把这棵大榕树给杀了。欸欸，好像不用了，比他更可怕的家伙来了……”
    系统哇哇叫起来。
    谢余像是有所感觉，蓦然回首，见到的首先便是一头银发的男子，俊美，邪魅，身着特别行动部制服，穿着黑色军靴，戴着银边方框眼镜，像是斯文败类的男子。
    他的胸前垂下了一串黑色的十字架链坠的项链，那链坠是谢余非常熟悉的，被黑色毒蛇缠绕的十字架。
    他的眼神危险，像是潜伏在丛林里的狩猎者。
    可是，他望向谢余的眼神，意外地多了一丝温柔。
    属于苏鸢的温柔。
    “谢余，我来见你了。”他冲着谢余微笑。
    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