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一诺江湖烟水 不记几生前  十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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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么一出,人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了。我和巧儿还有魏珠小心地伺候康熙用了膳,洗漱。康熙靠在躺椅上,闭着眼,锁着眉,我急忙上前轻轻地为他捶着肩膀。见他还是一脸阴沉,便开口说道:“皇上不要太过忧心了。这贪官污吏,哪朝哪代都屡尽不止,皇上今天这样做,无疑是起到了杀鸡警猴的效果,想来,那些官员再也不敢如此作威作福了!”
    康熙叹了叹气道:“每年朝廷选贤与能,也是费劲了心思,这些官员都是饱读圣贤之书,科甲出身,却能干出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真叫朕寒心。”
    我顿了顿,说道:“皇上若是为了这些小人气坏了身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刚才那些农民们都直喊您是活菩萨,活如来,奴婢想,那些农民回去以后,一定会到处跟别人说当今的皇上有多么英明,多么神武!那个老农肯定会把您用过的碗碟,您坐过的桌椅当成佛像一样供起来,天天朝拜!您想啊,若您气病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啊!皇上体民之苦,解民之忧,为了这天下苍生,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啊!”
    康熙听了这话,微微笑了起来,说:“你这丫头,就会说些好听的!”
    我笑道:“奴婢没别的本事,只盼能天天逗着皇上笑,奴婢也就开心了。”
    魏珠见状急忙见缝插针地说床都铺好了,请皇上歇息。康熙这才起身让我们给更了衣躺下睡觉。伺候他睡下以后,我们几个退了出来,都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魏珠笑道:“还是熙臻姑姑的本事大,终于让皇上睡下了。”我笑了笑说哪里哪里,便叫他们各自散去早点休息了。
    待了几日以后,我们继续出发,下一站便是五岳之首:泰山。我中学的时候也随爸爸妈妈游过泰山,现在能再亲眼看一下三百多年前的泰山,倒真是有趣。到了济南行宫安顿下来之后,皇上把太子还有四阿哥、十三一起叫来用晚膳。席间,他们一直在讲泰山的几个典故。过了一会,康熙突然说道:“朕记得,敏妃生前跟朕说过,一直很想来泰山看看。”
    我心头一紧,急忙看向十三,只见十三突然一愣,呆呆地怔在哪里。敏妃章佳氏正是十三的生母,康熙三十八年因病去世了。她生前一直很得康熙的宠爱,所以康熙对十三也一直非常器重。
    太子和四阿哥都没有说话,也不动筷子了,只是静静地望望康熙,又望望十三。
    过了一会,康熙道:“胤祥,明日你一人独自祭拜泰山,也算代你母妃了了这个心愿。”十三声音哽咽地遵了旨,我有些可怜地看了看他,早年丧母的痛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才能体会得最深刻!
    晚上伺候康熙睡下以后,我一个人走了出来。到了院子里,只见十三一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旁边的石桌上摆着酒壶。我走上前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见是我,复又把头低了下去。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正在思索语言,他拿起桌上的酒壶递给我说:“来,陪我喝酒!”
    我见他已是喝了不少,有些醉意,想推辞,但看到他的眼神,又不忍心,于是接过来,小小抿了一口,辛辣的白酒直冲我的脑袋,我放下酒壶,皱着眉毛鼻子伸出舌头用手直扇着。
    十三见我这怪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目光又悲悯了起来,缓缓地说道:“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我额娘说,要学会喝酒,才能像皇阿玛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额娘……”
    他的眼中泛起点点泪光,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回到清朝已经将近一年了,那边不知道是怎么样,我是消失了?还是昏迷不醒?又或是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再见到妈妈,心中惆怅,便拿起酒壶来大大地灌了一口。
    辛辣刺鼻,我闭上眼,只管当自己是在喝纯的伏特加。然后又再喝一口,神思不免恍惚起来。想到我远离了很久的那个世界的一切,眼泪辛酸地掉了下来。
    十三问道:“你为何伤心?”我擦了擦眼睛呜咽道:“想到了额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与她相见!”十三幽幽叹了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我抬头眯着眼看天上的月亮,笑着说:“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十三笑道:“何来三人?”
    “那就算我一个吧!”四阿哥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我和十三都有些醉了,看到他,竟然都不行礼,十三面无表情,我反倒嘿嘿地笑了起来。
    四阿哥坐了下来,拿起酒壶也喝了一口。十三叫道:“四哥,你这一喝,我们还喝什么了!”四阿哥拍拍手,苏培盛立刻走上前来端上了酒,还有几碟小菜。我笑道:“四爷的雅兴真高!”
    十三也笑了,说:“好,索性就喝个痛快!”说罢抱起酒壶就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抹抹嘴,喊道:“爽快!”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突然轻轻地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四阿哥听着,一直定定地看着我,十三鼓起掌来,大声叫好:“熙臻你唱的歌儿总是这么好听,这词儿是古的,曲子却是新鲜的!好听!”我微微向他一笑,拿起酒壶来又是喝了一口。
    “我常常想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四阿哥开口问道,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道:“四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你与别的女子不一样,不,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仿佛不属于这里一般。”四阿哥自顾说着,拿起酒来喝了一口。
    我凄然一笑:“从哪来,到哪去,从来都是命运的安排,由不得自己。”
    他看着我:“你信命?”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从前不信,现在信了。”
    十三看了看我:“为什么现在信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苦笑,我能告诉你们为什么吗?我能告诉你们我本来在三百年后生活的好好的,却突然被送来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朝?还坐在这里跟两位清朝的皇子喝酒?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如果这样我都不信命了,那还要再把我怎么样?想到此,我摇了摇头,狠狠地灌下一口酒,大声地说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都付笑谈中!”说罢,往桌子上一趴,沉沉地睡了过去。
※※    ※※    ※※    ※※
    再醒来时,已是翌日中午了,我一睁眼,便觉得头痛欲裂。四阿哥的那个叫苏培盛的太监见我醒来,边立刻给我端来了茶,我坐起来问道:“我怎么了?”
    苏培盛笑着说:“姑姑昨晚受了风寒,爷谴了奴才来伺候您。
    风寒?我昨晚不是和四阿哥还有十三一起喝酒的吗?头脑有些混沌,想了想,我急忙又问:“皇上呢?”
    苏培盛道:“皇上与太子爷巡视去了,嘱咐奴才好好伺候姑姑。”
    “那四爷和十三爷呢?”“十三爷奉皇上之命去祭拜泰山了,四爷正在房里歇息着。”
    我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又躺了下来,闭了一会眼睛,我便起了身,跟苏培盛说我已经没事了,要他回去伺候四阿哥,他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喝了一口浓浓的茶,便觉得精神好多了。拿了几块点心垫了肚子,伸了伸懒腰,却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我转身一看,是四阿哥,我冲他一笑,行了个礼。他问道:“你没事了?”
    我点点头,说:“谢四爷关心,奴婢没事。”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担心十三弟,想去看看,接他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立刻点头:“十三爷昨晚也喝了不少,今天一个人去登山,奴婢也正在担心,能去看看是最好的!”他恩了一声,转身就走,我急忙跟上他。
    他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黑马,我为难地看着他,说道:“我不会骑马。”
    他扯了扯嘴笑了笑,反身跨上了马,接着把手伸给我道:“上来!”。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把心一横,脚踩着撑子,握住他的手,他一用力,就把我拉了上来,侧身坐在马背上。他一声“驾!”就策马跑了起来,我紧紧地抓着马背上的毛,闭着眼睛,他身体向下斜了斜,把我整个人都包在怀里。
    风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我微微睁开了眼,悄悄地看了看他,他正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四阿哥,他总是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其实,他长的也很不错,英眉剑目,轮廓分明。他喜欢微微抿起嘴巴,轻锁眉头。虽然没有八阿哥俊秀,但也十分耐看。想到八阿哥,我心里蹬地跳了一下,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却发现我已松开了手,吓得急忙抓住了四阿哥的衣服,他身体微微一动,我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很暧昧,却也一动不敢动,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倒也没说什么,继续策马往前奔,我红着脸躲在他怀里,他的身上有一股幽幽的檀香味,很好闻,吸了两口,不禁微微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停下了马,我才松开了手,睁开眼睛一看,已到了泰山的脚下。威峨耸立的泰山,九曲十八盘,只是在清朝,还没有现代的那些建筑和索道,只有人力踏出来的小径。我跳下马,四阿哥也跳了下来,牵着马向前走去。走着这小路,我不禁想到鲁迅的一句名言,于是笑着念了出来:“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四阿哥看了看我道:“这话到是新鲜,还很有哲理的样子。”
    我笑了,鲁迅先生说的话能不有哲理嘛!笑着,却没有说出来。走着走着,过了入山口,远远地看见了蹬山的石阶,还有一些僧人和一些马匹。我看到一匹棕色的马时不禁叫了一下,那正是十三的马!四阿哥也看到了,过去把马栓在旁边,对那里的僧人行了个礼,接着向山上走去。
    我虽然穿的是汉族的便装、布鞋,却也不及现代的运动装和运动鞋来的轻便。爬了一会,已经是气喘虚虚。爬了一小半,我看四阿哥精神依然很好的样子,不禁哀叹了一声看着他道:“四爷累了吧?要不休息一下再爬?”
    他转身看了看我捂着胸口直喘气的样子,笑了笑,没搭我的腔,站到一边欣赏起风景来。我立刻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着气,用手扇着风。
    已经是秋天,泰山的树叶全部都黄了,秋风一吹,便是满地的落叶。
    四阿哥突然说道:“这满地的落叶,看上去不免有些萧然!”‘
    我歪着头看了一会,笑道:“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嘛!四爷又何必那么伤感!”
    他转身看了看我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他点了点头,“好句子,你怎么总是语出惊人的!”
    我疑惑地望着他,按说这样出名的句子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对,怎么他竟然会没听过?难道这个句子现在还没有吗?那这是哪个诗人做的?我一直以为是唐诗呢!真是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啊!
    我急忙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了去,站起来道:“快走吧,十三爷在上面呢!”说完便一脸精神地向前走去。听到身后的他轻笑了两声跟了上来,无奈地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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