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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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太医说我活不过18岁,为了让我活下去,父皇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开始追求长生之道,他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知道这是错的。
曾多次劝告父皇,让他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他总是笑着答应我。
我是他最聪慧的孩子,他知道这种口头的谎话糊弄不了我,所以他会在允诺我的后面几天停下手上的行动,然后等我渐渐忘却了,又开始动手。
我知道无论无何父皇都不会收手,所以我尽力给那些死去人的家人很多金钱和衣食。
有一次我偷偷去看过那些人,他们红着眼只要他们的家人回来。
我觉得十分的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体弱多病,父皇就不会求取长生丹,父皇不求取长生丹,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如果......如果......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我做不到控制父皇的行为,就像控制不住哪天会突然死去。
母妃死后,父皇是我唯一的亲人。
父皇不像话本子上的皇帝,他很温柔,懂得我的心思,会陪我一起吃饭,给我讲睡前故事,可是我知道父皇这个样子只是对于自己而言。
我曾问父皇,您有那么多孩子,为何对我是最好的,其他姊妹也想要您的爱。
他握着我的手,笑得格外慈祥,他说我是众多姊妹中最像他的人。
相同的的孤立无援。
的确,我除了父皇,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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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江南的孤女,在一个雨夜救了流亡的父皇。
当时朝堂不稳,四下皆是眼线,父皇不敢冒然冲动,只告诉母亲自己是随流民一起逃到这里的。
母亲见他可怜,将他收留,时间渐长,竟暗生情愫,顺诚天意,结为夫妻。
他们的婚宴只有彼此,天为证,地为诚,如此结为一对鸳鸯佳人。
父皇同我说,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是他人生最充实的日子,母妃是他最爱的人。
日子长了,风浪也渐渐褪去,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一直暗自处理朝堂的事情,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只差帝王回归。
他说,那天他与母妃说明真相的时候很害怕,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母妃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跟着父皇回了宫,只是母妃没有名号,父皇也没为她补办婚宴。
母妃一日一日待在偏殿,待在院里的银杏树下,等着父皇过去看她。
一月有余,父皇都没有来。
渐渐的母妃觉得身子不适,伺候的丫鬟冒着必死的决心去寻了太医,恰逢皇帝回宫。
丫鬟跪在地上一直磕头,额头磕破了也没停下来。
“陛下,主子身子不适,求陛下救救主子。”
丫鬟扯着嗓子嘶吼,皇帝看着她,想起来是母亲的丫鬟。
心悸一瞬,又很快平复,大手一挥,让太监寻了太医去看看偏殿的女人,好像是施舍。
夜晚,皇帝偷偷召见了太医,询问了女人的情况,说是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那夜,皇帝高兴的像是一个孩子。
只是没等他高兴过久,就穿来了女人的丫鬟吊死的噩耗,他知道有朝臣出手了。
帝王可以爱人,但是不能只爱一人。
他需要朝臣的势力,娶他们的女儿,给予她们应有的殊荣。
所以他不能接近那个孤女。
可是一直让她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所以帝王后悔了,他不应该接她回宫的。
他只想着不要她再过苦日子,可他忘了深宫是一座吃人的坟墓。
更何况她已有身孕……
那丫鬟死了以后,帝王开始更加努力处理政事,修水渠,治瘟疫,宽慰远方的士兵……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女人……
得到的确实女人差点流产的消息,她落水了,原因是脚滑。
可是女人是那样心细的人,脚滑这样拙劣的行为,又怎么可能呢……
皇帝怒了,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接下来的日子出现了些许平稳的趋势,起码……起码……坚持到生产,坚持到他们的孩子出世就行……
皇帝一遍一遍祈祷,他马上就能彻底摆脱那群老臣的束缚,马上就能稳固人心,收稳兵权,坐牢这个皇位。
次年春他随着国师去北境打仗,那时初阳未现,依旧是地冻天寒。
白日年轻的皇帝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夜里提笔写信,命暗卫偷偷送入宫中,以慰思念。
就这样半月有余,皇帝的兵马终于迎来了曙光,他们赢了,将匈奴打回城墙之外。
班师回朝的前两天,皇帝兴高采烈的写信给心爱的女子,他马上就能给她一个名分,他会告诉天下人,他心尖尖上有一女子,女子温婉贤良,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可是他没收到女子的回信,回京的那天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呼吸也急促起来,冥冥之中一股不好的气息侵占了他全身。
街道上人人欢呼雀跃,庆祝国家和自己的新生。
皇帝的心却早已飘到了远方,终于游行到一半,他忍不住还是逃离这里,远离队伍去了皇宫。
一路金砖银瓦,一路锦绣和鸣,路上的宫女太监恭敬跪地,迎接王上。
皇帝一路过去,路上越来越寂静,他的心跳越跳越急,好像慢一步他就会失去什么。
终于他来到那间熟悉的宫殿,推门进去,一个小宫女无声跪在地上,双目空洞,身型僵硬,怀里抱着襁褓,里面有一个婴儿。
婴儿双眼紧闭,双手发凉,面色苍白,就连呼吸也极其缓慢。
皇帝走过去,心中的急躁越发浓烈,脚上似有万斤,越走越困难,直到走到窗前,他才停下脚步。
他好像看见女人在对自己笑,只是这笑不是对自己,更像是对那个在茅草屋下允诺她一生一世的良人。
“缘儿……”皇帝弯身,身型颤抖,摇摇欲坠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前倾拉住她的纤纤玉手,温和的触感不再,通体冰冷的彻骨寒意刺激着皇帝的思绪。
那一瞬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自己这算什么皇帝……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自责与悔恨交加,罪恶与恩爱缠绵,撕裂的情感涌现,悲痛的泪,痛苦的嘶吼响彻,惊醒了虚弱的婴儿。
婴儿虚弱的啼哭,好似要咽气。
荡然回神,皇帝连滚带爬过去,发现那宫女也死了,他将婴儿小心取出,轻声安慰。
他想这应是自己的孩子了,眉眼和女子很像,只是丑了些。
看着看着,他又哭了,婴儿睁开眼睛看他,竟也流了泪。
听嬷嬷说,自那以后,父皇就开始形影不离的陪着我。
我记事后,父皇最常说的就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我多想告诉他。
可是父皇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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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我跟随父皇去祭拜先祖,书童一时贪玩,摔翻了祭品,他害怕的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因为父皇他们正在准备阶段,现在屋内只有外面两人。
我看着不断发抖的人,将他扶起来,轻声安慰他。
“没事,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收拾好就行了。”
可叹的是外面在收拾的途中被抓包了,是左丞相王安。
他身穿官服,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挂到胸口,眉眼严肃。
“三殿下,是您将祭品打翻了吗?”
我将手中的果盘放到桌子上,抬眼对上他审视的目光,示意让书童出去,书童颤抖着身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没回答,他的双手开始紧紧攥住,我知道他生气了。
左丞相是帝师,我与太子关系一向很好,所以连着和太子的老师关系也很好。
外面对视了一会儿,他直直看着我,良久他说:“罢了,您先回去吧。”
得了这句话,我松了口气,老实说我真的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多谢帝师。”
道谢后,意外还是发生了,外面吵吵嚷嚷的,父皇和几个朝廷重官走了进来,在最后面的是我的书童。
“小子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话的是右丞相,李宪章,也许是他脸上得意的表情太过明显,我竟然罕见的有些慌乱。
低头对上书童飘忽不定的眼睛,他陪伴了我数不清的春去秋来,这般拙劣的慌乱我一眼就看的清,这是他准备说谎的前奏。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背叛我?我自认待他不薄,吃喝冷暖我都顾着他,父皇赏赐下来的东西,我都有分予他,月银也不曾克扣。
难道是什么其他的地方我负了他吗?
还不等我得出一个结论,他的声音徒得响起。
“是殿下,他将先皇的贡品打翻了,还说要是奴才说出去就拔了奴才的舌头。”书童作势摸了两把眼泪,意犹未尽的看向左丞相,怯生生的不敢再言语。
“老左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威逼利诱不成?”右丞相挑眉摸须,花白的胡须飘落再胸前,眼角的皱纹蹙作一团,颇有气势,要是旁人看了,真以为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君子。
“你老实交代,我和陛下会主持公道的。”他拍着胸脯保证,余光挑衅地看向左丞相。
“你什么意思?”左丞相瞪他一眼,气到胡须飘扬,“难不成老夫会无耻到为难一个小辈?胡闹简直胡闹!”
右丞相眼球转动,颇有不屑意味,“你这个老家伙把三殿下看的如此之重,谁知道会不会有偏袒之意,况且现在他什么都没说,你就如此心急,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眼看两位重臣就要争吵起来,皇帝怒吼一声,二人便不再言语。
皇帝今日穿了一身便衣,即便如此浑身的威严也不减半分。
他并未理会正要发作的二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恐惧,这种莫名的情绪就像是一只毒虫啃食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即便他未曾开口指责。
“小人……小人……”书童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开口,还没讲出几句就被父皇打断。
他冷着一张脸,蓦然笑了,“宋黎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我呆愣住,眼睛偷偷看向书童,他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我心中竟然有些怜悯,“是我做的,儿臣知罪。”
话落我跪在地上,心里想着这就当是断了与那书童最后的情分。
父皇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走了,单薄的背影在暖阳的映照下是那么的落魄。
后来我被关禁闭了,关在曾经母亲居住的小院子里,每日陪着我的只有一个小书童。
小书童名叫楚遇,是敌国质子,其品行端正,为人温和,所以父皇派他过来陪我解乏。
楚遇说我被关起来的时候,皇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我之前那个书童也被处死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说不定父皇现在已然知晓来龙去脉,只是碍于众臣的面子才将自己囚禁在这院子里。
想来也是因为前些日子与太子哥哥走得过近,被有心人盯上了。
“你的父皇很疼爱你。”楚遇坐在我对面的垫子上,为我斟茶,眼神流露的羡慕不像是假的。
“嗯。”不置可否,父皇于我而言确实是恩重如山。
“天有些阴了,三殿下还是进里屋吧。”他起身将窗户关上,“要是病了,又要躺在床上好久,那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嗯。”我应了一声道,“你也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