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高宫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默默咬了口手里的鱿鱼干。
    大楠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打了个哆嗦。
    野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水户看了野间一眼，野间连忙把嘴捂住，不让最后最后那一声咳嗽发出来，直接把脸憋红了。
    水户缓缓叹出一口气，勉强地扯动了下嘴角，然后对兴高采烈的樱木道：“……所以，花道要去表白吗？”
    樱木害羞地捂着脸，“不行！那样太大胆了！”
    “呵呵……是吗？”水户没有任何笑意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高宫戳了戳大楠，大楠戳了戳野间，野间默默收回了手——他的选择只有水户或樱木了。
    “……总之……午餐快冷了，快吃吧，呵呵呵……”野间试着活跃一下气氛，但是除了樱木没有人捧场。
    樱木欢快地夹起一块火腿，边吃边含糊地道：“你们不许告诉其他人，不然我揍死你们。”
    水户麻木地”嗯”了一声，提不起劲却仍要装作无所谓。
    高宫和大楠正在用眼神加密”对话”中。
    ［要不要我们帮忙说说？］
    ［说什么？］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快噎死了。］
    ［你怎么跟他们说？］
    ［……］
    两人默默叹了口气，也努力把自己埋进饭盒里，免得等会儿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们不小心就被卷进去了。
    水户不想弄得他们五人都这么别扭，但是空气里的窒息感那么强烈，樱木却一无所觉，让他更加郁闷，却又无话可说。
    他凭什么不许花道喜欢别人？虽然在他看来，花道的这份喜欢很单薄……只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对他有一点善意的女孩，甚至可能都不是特地的”示好”，很可能那个女孩本身就是对谁都很温柔的类型吧……但是就算大脑对他说要冷静思考，要客观，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去思考对方到底有多好。
    是因为是［女生］吧……花道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啊……想到昨天樱木说完以后害羞地逃回家的样子，水户就觉得心脏一阵抽痛。原来他已经管不住花道了，花道不是被他绑起来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他要失去他了。
    是他不好，一直想着花道还小，忘了花道也在长大，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花道的全部世界，就太过自信地安然无忧了……
    花道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这一点水户很肯定。
    他喜欢太阳，因为暖洋洋的；他喜欢春天，因为他是春天的孩子，充满朝气又蓬勃向上；他喜欢好吃的食物，吃到了就会很开心；他喜欢玩游戏，重点不是玩什么，而是谁陪他玩，所以……那个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是吗？
    他喜欢高宫，他喜欢大楠，他喜欢野间，他喜欢自己的妈妈，他喜欢给他礼物的国语老师，他喜欢会多给他一勺饭的食堂大妈，他喜欢路边看到他不会逃走的小狗小猫小鸟，他喜欢对他好的人。
    在这所有的喜欢之中，他最喜欢自己。
    但是再怎么喜欢，自己对花道再怎么重要，对花道来说，所有的这些喜欢都是一样的。
    而现在，在花道心里，除了普通的［喜欢］，终于出现了另一类［心悦于你］的喜欢，但是那一档里没有自己的名字。
    以后会有吗？
    他能冒着破坏现有一切基础的可能，狠心做那个逼花道作出决定的人吗？
    花道这么信任他，他忍心破坏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建立的信心吗？
    是他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都是男生这件事不算什么，结果花道第一次心动就这么草率给了别人，就因为，对方是女生。
    水户觉得好累。
    昨天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得到不敢相信的答案，能让自己感激上天到哭出来的那种。
    结果的确是不敢相信的答案呢……那一刻水户觉得世界好像缩小成了他一个人，一切都变成了灰色的。
    樱木回家后，他草草吃了饭，敷衍地把玲的担心带过去，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地躺到深夜，水户忍不住哭了。
    没有电视里很夸张地嘶吼或者做作地咬着被子忍住哭声，他就是默默地躺着，然后眼泪像小河一样地从眼眶掉落出来，划过耳朵流到了枕头上。
    直到脸颊旁边传来湿冷的感觉，他才发现自己哭了不知道多久。
    好奇怪……明明之前忍耐得好好的。明明觉得大家都是小孩子，一切都还很早的，谈其他的太急了。
    自己能早熟地喜欢花道，花道当然也能喜欢别人了……
    以后说不定花道还会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地喜欢另一个人……
    水户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醒来后，他把枕头翻了个面，擦了擦鼻涕，眼睛也神奇地没肿没红。换好校服，他坐在床边，等着樱木像往常一样地来喊他起床。
    在樱木惊讶地道：“洋平，你今天居然没赖床。”时，水户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动了动，开着玩笑道：“因为我不想圣诞老人认为我是坏孩子嘛。”
    “洋平，你好无聊。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的啦，那只是一本童话书。”樱木小大人似的摇摇头。
    水户心想：当然没有了。如果有的话，他怎么可能忍心不把你给我呢？
    “妈妈早上问我要吃什么，我不想吃汤汤水水的，所以让她做了饭团。可以吗？”
    “好～饭团也很好吃！”樱木嘿嘿一笑，跑出去找玲，感谢她做了早餐。
    水户的嘴角一秒变平，面无表情地拿起书包缓缓走出了卧室。
    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为什么他可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他不是才十岁吗？一直在心里和他对话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自己吗？还是有个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住在了他的心里，为什么他不能像花道一样有话就讲，有事就说？他明明很想躺在地上打滚，哭得直冒鼻涕泡，花道一定会心疼的，只要自己要求，只要自己说得出口，花道一定会马上就不喜欢那个半路出现的奇怪的女生的……
    但是他说不出口。
    话说回来，他到底凭什么觉得花道会永远在他身边啊？说不定国中他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
    而且，哪个小学生会和他一样整天胡思乱想啊？这就是他总是上不了班级前十的原因吧？他真的需要好好学习了，不然下个月期末考没考好，花道得不到他喜欢的机器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他对自己无语了。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真的太小了。
    跟谁说都不会被当回事的。
    连带的，他的自信也被摧毁了。
    谁知道十八岁的水户洋平是不是还会喜欢这这么容易被人骗走的樱木花道？
    一辈子都要提心吊胆也太难受了。
    不如就这样放弃算了。
    水户愤愤地嚼着米饭，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很有挫败感。
    “洋平？”樱木把自己的果汁纸盒递过来，疑惑地道：“饭有那么硬吗？给你喝一口。”
    水户停下把米饭撕碎的暴行，看着因为他不回答而朝他咧嘴笑的樱木。
    ………………就算是容易被人骗走，他才不会就这么放弃！！！！！！！！！！！！
    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傻子才会放弃！！！是他的花道是他的！！！
    就算初识在四月，花道也是他六岁时的圣诞礼物！不许收回去！！！
    谁敢抢他的花道，试试看啊！！！！
    水户一把抓过果汁盒，一口气把盒子喝扁了。
    “啊！我的果汁！”樱木一秒变成了委屈脸，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你至少给我留一口……再怎么口渴也不能这样……洋平！！”
    “没关系，我再给你买。”水户把盒子重新吹鼓，然后放在了地上。“给你吃这个。”
    樱木叼住水户喂过来的叉烧片，比了个”耶”。
    水户勾起嘴角，“知道了，给你买两盒。”
    樱木满意地点头，“还要吃肉。”
    高宫用脚尖踢踢大楠，小声地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吃你的饭。”看起来好像警报解除了，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我吃完了。那你的给我吃一口。”高宫含着筷子尖道。
    大楠微笑着道：“送你一个字。”
    高宫转向野间：“给我吃一口，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了。”
    野间看向大楠：“给你吃一口，我做你最好的朋友？”
    高宫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向老实的野间会说出这种话。
    大楠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唔……”
    “你们……！”高宫倒抽一口冷气，震惊地指着两人。
    水户无奈地道：“别玩了。吃完了去小卖部吧？”
    野间麻溜地把饭盒清空了。
    高宫看一眼大楠，大楠的也干净像被洗过一样。
    在他左右互看，满腹狐疑的时候，樱木把自己的和水户的都吃完了，吵着要去买果汁。
    大楠和野间搭着肩跟在他们身后，留下高宫孤零零一个人。
    高宫眨眨眼，为什么……他又没吃到肉，又被迫从朋友排行榜上下滑了一位？！
    “高宫，你怎么不来？”樱木困惑地喊了一句。
    “哈哈哈哈，蠢死了，哈哈哈哈！！！”
    “好想给他拍下来，啊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混蛋！！”高宫这才明白自己被大楠和野间耍了，气呼呼地追上去要揍他们。
    “哎哟，快跑啊！”
    “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嘿你！”
    “楼梯上别跑，小心摔了！”
    樱木被跑过去的三人挤开了一点，眼看三人都跑到楼下了，无奈地重新贴着水户道：“他们可真幼稚啊。”
    “嗯。”水户望着樱木的侧脸，想着：你倒是不幼稚，居然敢喜欢别人……
    “果汁果汁～我要选哪两个味道呢？刚刚也喝过苹果味了，那我选桃子汁和橙汁吧？洋平你说呢？”
    “好呀。”水户心想：只要不是别人给你买的，随便你喝什么。
    “耶～”樱木一想到可以同时喝到两种就觉得好开心。
    ＊＊＊
    因为樱木说不会去告白，所以大家也就没当回事。
    只有水户故意把每个樱木去（2）班的借口都剥夺了，如有必要就自己过去喊人或者让高宫他们来（1）班。
    一次去隔壁班时，水户装作不在意给那个叫住浅野由实的女孩送了两颗糖果。
    “啊，老师给我的，可是我有点蛀牙。给你吧。”
    看到女生微红了脸，水户笑着继续道：“谢谢你照顾花道。不过他爸爸不许他喝果汁呢。”
    “……谁？”
    水户微微皱眉道：“（1）班的红头发的？”怎么回事？
    “哦哦……啊，因为那天正好贩卖机出来了两罐……”她看那个男孩一副很渴的样子就顺手给他了。
    “……嗯～后来他给我喝了。还是谢谢你，下次给高宫喝吧。”水户微笑着和女生挥手，回了自己教室。
    笨蛋花道，受不了了……自己就是因为自动贩卖机的一个故障而伤心了这么久吗？！
    不过至少，这段”初恋”肯定不会有结果了。
    水户暗暗发誓：以后他也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的！
    害他这么伤心……花道必须把一辈子都赔给自己才行！